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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是在等死,但看见林源单身赴约的时候,贺疏情真意切地笑了一笑,招手示意林源靠近。林源走近的同时也在打量,贺疏功法大成,年岁不显于色,不过身量瘦削一些,大概四海飘零,操劳的确实更多。然而等林源站定了,反而是贺疏抬手替他整理衣襟。贺疏习惯操劳,遇见林源之后,他就学会整理这些琐事。他为人师,为人父,为人床笫之客,万事照料到头,命也赔进去。
衣褶都抚平,贺疏受仍搭在林源肩上。一些细枝末节确切地变化,林源长高一些,身量也宽阔,眉目上更添一种作伪的平和。这些变化都发生在贺疏错过的时间里,他只能低声感叹:“我很久,很久不曾见你。”
高山顶高寒积雪,早春也白茫茫。雪中看人时,格外感叹离别之苦,这个缘故,林源温和地回答:“还是不要见我的好,见到我,你就该死了。”
“杀我的人很多,江湖人才辈出,我只怕不能死在你手里。”
这荒诞的担忧让林源弯起唇角。他一笑起来,假装的平和就被抛却,到底变皮不变骨,还能想到一样的阴冷词句。他附和贺疏:“师尊很有成就,仇家能站满高山。您现在是魔头了,从前人们还尊您作剑仙,素剑穿云,大袖揽月……很早我就觉得这称呼可笑,仙人洒脱啊,哪里有师尊这般下贱的,缠着自己徒弟淫乐呢?”
两相接触,林源轻易感知到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僵住一瞬。他还以为贺疏要放手,没想那手却触上他的脸。他愣怔一下,握住了贺疏手腕,向他抱怨:“师尊的手好冷。”
积雪冰寒,贺疏这手冰寒更甚积雪。他解释:“两年前我遇上惊寒一刀柳六。他伤我心肺,寒气成疾。”
正派的刀剑,剑尊贺疏,刀奉柳六。可怜两年前柳六行踪不明,江湖正道彻底没了除魔卫道的底气,原来他是同贺疏有了一番厮杀。这等大事林源也听得漫不经心,不知道贺疏意图,扬着眉毛问他:“师尊是在向我诉苦吗?”
贺疏反握住林源的手,引他抚上自己心口。林源对这举动才有点兴致,自然不会老实停下,手指穿过贺疏衣襟交错处,穿过层层衣衫,直接摸上贺疏肌肤。贺疏并不阻拦,由他胡来,接着方才被打断的说下去:“我寒气入体,两年日月,直到此日重逢,才知晓心头热血犹在……我无苦可诉,不过想说源儿所言不错,我正是一个背礼□□,下贱贪欢之人。”
听见这话,林源动作不禁停下,仔细地摸上贺疏心口。林源面前,贺疏没有谎话,他确实遍体寒凉,只有林源手下,方寸之间,痴狂的情意煮沸他唯一热血。林源沉默地感知了一会,真心难缠,即使林源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或许话不应当多说,多说多错,多生枝节。于是林源不发一语,抽回手来,拔出了剑,说回正事上去。他将剑鞘扔在雪上,屈指一弹剑身,剑身铮鸣不止。铮鸣声中,林源笑着望回贺疏,叹息说:“师尊深情,徒儿感念至深,虽然已经许诺要带回师尊项上人头,但一定一剑穿心,不让师尊多有挣扎之苦。”
每说一字,剑尖都往前一分,说到话尾,已抵上贺疏胸膛。贺疏垂眼看着,想起来最后嘱咐:“纵然身死,众怒恐不能平。若有必要,可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亦或有一门叫人魂飞魄散的邪法……”
“贺疏。”林源突然出声,正儿八经地喊了贺疏名姓,止住他再说一些更狠毒的手段。他剑身一震刺入皮肉半寸,贺疏浅色衣衫,血痕扎眼地染上他衣领,林源看见那锈红,心想原来他赫赫威名之下也是一个活人,也不过赤血白骨,此地杀他,他便真的死了。“贺疏啊……”林源再唤一声,话却不像说给他听,自己低声喃喃:“你是世上高峰,杀你是我毕生杰作。我一剑杀你,日后再杀旁人,都要觉得索然无味……我一剑杀你,再无人知我真性情了。”
他话音转低,长剑停住不动,稍稍蹙起眉头。贺疏见他眉宇弧度,伸手握住了剑锋,也为他伤怀:“源儿这样说,却叫我舍不得死了。”
“人人都在等我提你的头回去,你说不死,便有不死的法子吗?”
林源的喜怒没有定数,是他临头犹疑,也是他受激怒,一句话挑衅回去。贺疏习惯他的喜怒,认真回答他:“源儿若是想,那便是有的。也是一门邪法,叫做分魂。”
他后退几步,一指为剑,平直地削断山顶一株枯树,将树上枝丫都剔除干净,留下一截与人齐高的主干,又伸手划过剑锋,手心划出血口,伤口被他按上树干,其中鲜血渗进树纹,像这枯树自己饮血。林源还没问贺疏在做什么,就蓦地感觉平地起风,吹得贺疏长袍猎猎,他手下枯树在风声中突兀地扭曲变化,不过一阵风,竟然吹得那截死木硬生生纠缠出一个完整人形,等林源在大风里勉强地定睛看时,赫然看见一跪一躺两个贺疏。
跪着的那个才是贺疏其人,他用这邪术分出自己一半神魂,短短一炷香已经心神大损,撑住地时手都发颤,止不住地剧烈喘息。这喘息声是两个贺疏间唯一区别,地上躺着的已然是一具生动的尸体。他回神从愕然呆住的林源手中取过长剑,一剑割断地上那贺疏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