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要吃苦。
可许多话到了嘴边,她终究还是咽回去了,不说也罢。
她们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外头禀说步怀敦来探病。
姜嬉敛了眸,缩回被窝里,表示不见。
陶嬷嬷笑着指了指她,小声又宠溺道:“你啊!”
步怀敦在门口小站了一会儿,终于见陶嬷嬷出来。
他忙往上迎来,“表妹如何了?”
陶嬷嬷轻福一礼,“哥儿别急,郡主无恙,只是累了。说来哥儿与郡主男女有别,原不该这么晚了还过院子里来才是。”
步怀敦是聪明人,陶嬷嬷只轻轻点这一句,他便愣怔。
而后他轻轻一拜,朗声往屋里道:“是我唐突了。”
屋子里并未传出动静,他便转而同陶嬷嬷告辞。
他才走没多久,门下就跑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嬷嬷嬷嬷,厌夜王在外头,说要见咱们主子。”
陶嬷嬷与携书对视一眼,提了裙摆进去正要进去禀。
没想到里面传出姜嬉的声音:“可说了什么何事吗?”
小厮一愣,忙提高了音量,“回主子,未曾。”
姜嬉想着婚嫁这事始终须得对皇叔有什么交代。
皇叔上门来,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稍一作想,她道:“那边请去前厅好茶侍候着,我收拾一下便来。”
小厮高声回:“是!”立刻又一路小跑走了。
陶嬷嬷进了里间来,道:“眼见就要成亲了,按礼,郡主是不该与厌夜王再见面的。”
姜嬉已然掀了被子下床,闻言道:“嬷嬷方才说得才对,有些事情原都要说清楚的。日后一起生活,即使不能举案齐眉,也不要生什么嫌隙才好。”
携书闻言,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她们家主子,如今都能面不改色说些羞人的话了。
姜嬉心里却想得明白。
早前为了皇叔的性命考虑,她不得不牺牲婚姻,出此下策。
好在她这一世也不敢再妄想从婚姻里得到什么,只要两人相安无事,便就是最好的了。
她不好让皇叔久等,很快梳洗一番,穿了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并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疏了个普通的发髻,便朝前厅赶来。
远远见一抹身影端坐在交椅上,她提快脚步走进厅中,唤了声:“皇叔。”
顾煊闻言转过脸来。
他面色淡然,双眸渊深沉,瞳光点星般明亮,见姜嬉来,他亲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姜嬉坐到他对面,问道:“皇叔可还安好?”
“安好。”顾煊回答依旧冷淡,眸子里却神采飞扬。
姜嬉道,“今日之事,臣女情急之下贸然做主婚约,委实多有冒犯,还请皇叔见谅。”
“冒犯?”顾煊拧起眉头,“不冒犯。”
他重点抓错,还说得一本正经,姜嬉笑开。
“还有一事要问皇叔。”
顾煊看她笑靥如花,呼吸陡然深了许多。
“你说。”
姜嬉收起笑,问道:“今日若我不出此下策,皇叔打算如何脱身?”
顾煊的手放在桌上,闻言点了两下桌面,反问:“你以为如何?”
姜嬉摇摇头,又笑开:“皇叔,今日我们家嬷嬷对我说了些话,我深以为然。”
“什么话?”
姜嬉道:“日后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凡事开诚布公些,才好避免冲突矛盾。”
顾煊闻言怔住,而后突然笑开。
姜嬉见过李舒景笑,他的笑也好看,不可一世,恣意张扬。
也见过陛下笑,嘴角轻勾,满目温柔。
可她未曾见过皇叔笑。
那是蛊惑人心的笑容。
心跳的速度随着扬起的嘴角加快,凤眼轻轻眯起,眼尾露出一丝风流韵态,直看得人心里发痒。
“是我疏忽了。”他带着笑意,说了这样一句话。
声音磁沉,一字一字仿佛在胸腔里面研磨许久才蹦落出来。
姜嬉呼吸一窒,脸上飞起一面酡红。
她撇来目光,心里咚咚跳个不停。
皇叔只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一定是只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她心里劝诫着自己。
顾煊还当真解释起来:“你这样聪敏,或许早就发现我的行事不同于以往的章法。”
“不错,我确实是故意为之。我回到镐京,是因为有两件事要做。你当听说过,我屠了郢都,可你知道我为何屠了郢都吗?”
姜嬉摇头:“不知道。”
“前因后果我不赘叙,屠郢都,是因为原郢都指挥史不战而降于蒙尔汗,我再追查,线索牵连到了镐京。”
姜嬉皱起眉头:“也就是说,镐京有人卖国求财,私通蒙尔汗?”
“不错。但陛下如今身子孱弱,灯火将息,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