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闻时的侧脸,在飓风扑扫下鬓发凌乱,眉心微拢,轮廓俊秀又凌厉如刀锋。
帮他把长线收回来的是闻时。
擦着他脸震碎假山,呼啸着直入长天的,是闻时的傀。
“去后面。”
闻时松了大东的线,手腕一翻。
通体漆黑如墨的巨蛇悍然入局!翻绕盘转如数百里绵长山脉,所过之处翻江倒海,笼罩四野的乌云被搅得细碎,像泡沫撞上滩涂,哗然骤散。
它直奔火龙而去,像一枚钢铁长楔,强硬地楔进那些傀影中间,正对着火龙撞上去!金石相缴的摩擦声惊天动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尖利得仿佛有人拿着针密集地扎下来。
那一瞬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就见它在凌霄的火焰中张开巨口,尖牙在深浓夜色下映着激荡的火光,瞳孔凝成细长的一条线,在金色的眸子里像黄泉裂缝。
它发出“嘶”的气声,鳞片在火焰下乍然而开,像密密麻麻的尖刺。
下一秒,它便将火龙的头颅纳入口中。在穿云入地、迅疾如风的动作间,把整条火龙侵吞入腹。
大火在它身体里疯狂肆虐燃烧,透过坚硬的皮骨鳞片映照出来,每一寸都泛着金红色,像熔锻着的钢铁,仿佛下一秒就要烧化。
闻时耳侧的骨骼动了一下,手指猝然捏紧,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身后是大东和夏樵倒抽凉气的惊呼。
“哥你小心!”
“它不会——”
“死不了。”闻时嗓音沉沉地打断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巨蛇腹中的金红火焰终于爆发,顺着它张开的每一道鳞片淌泻出来。顷刻之间,群山一般的巨蛇便换了模样——
它周身流火,踏炎而行。背后那两块凸起的怪瘤在烈焰包裹下褪掉了那层坚硬的皮,从里面抻出锋利而嶙峋的骨骼,火焰顺着骨骼脉络席卷过去,在深黑的天幕下,聚成两只烈焰长翅。
翅膀张开的刹那,四野一片流光。
“这是……”大东喃喃出声。
却见谢问在烈焰掀起的长风中眯了一下眼,看着那条许久未见的流火长影,道:“真正的螣蛇。”
他手把手教闻时塑出来的第一个傀,也是闻时用得最多的傀。
螣蛇第一次张着双翅踩踏火焰盘绕于天边时,闻时年纪还小,这样的巨傀召出来撑不了多会儿。他总是绷着脸死死拽着傀线,明明快拉扯不住了,依然倔强地抿着唇。
“要帮忙就叫声师父来听。”他那时候总会这样逗一句。
而那个雪团子总是回一句:“不要。”
到后来闻时成了年,长身玉立于火海山巅,十指缠扣着长线,哪怕控着十二只战斗巨傀也风云不动颜色。他的螣蛇总是直入九霄,绕过金翅大鹏的巨大剪影,再从大小召周身盘转而过,伴着虎啸穿云入野……
那中间的岁月仿佛眨眼就过。
再到现在,又是千年。
那样的场景,他也太久没再见过了。
以至于看到螣蛇踏火的这一刻,连他都有些怔然出神。
谢问从那道流光长影身上收了视线,转眸朝闻时看了一眼。
那是凡人间凭空又无端的想念,因为封印下罔知生死的沉眠迟到了很多很多年,又在这个瞬间忽然漫上来。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浩如山雾。
闻时在烈火映照下阖了一下眼,眼睫缝隙里都落了光。他瞥见谢问的目光,控傀的手顿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干嘛?”
谢问:“想人。”
闻时:“……谁?”
谢问收了视线,道:“松云山上的雪。”
下一瞬,他勾动了两下手指。
一双雪白巨兽从后院上方的天空一闪而过,于螣蛇烈烈长焰中飒沓奔袭,利爪凌空,将缠斗中的其他几只巨傀撕成了残影。
碎片如星辰乱坠,傀主的灵神在那些碎片中发着雪蓝色的荧光。
百家众人顺着阵门跟随过来,从漆黑中探出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几乎所有傀师都感同身受地颤了一下,头皮发麻。仿佛在这种倾碾式的威压之下,被撕成碎片的是他们的傀。
惨叫声划破夜空。
众人一片骇然。
张岚刚站稳就看见一块巨大碎片轰然砸落在她面前!碎片上当啷滚下一道锁链,锁链上是她熟悉的印记,在她看清的下一瞬,碎片就连同锁链一起枯化殆尽,变成了干枝。
“雅临……”张岚瞳孔紧缩,猛地抬头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张雅临!”
傀是张雅临的。
惨叫声太过嘶哑,辨不出原音,但众人已经没有心思细听了。
“张雅临……”闻时朝张岚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向来气势昂扬的女人面如金纸,原地晃了一晃,拔腿就往声音来处跑,却因为过度惊慌,跑得跌跌撞撞。
闻时说不上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