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贺鹤上身搭一件卡其色风衣,难得显出几分正经地,伸展双腿靠在一盏沙发椅上。
“嗯……”
陆长青的脸仿佛浇了火,一步一步地挨着过去。他和老板的朋友睡了,真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别站着,来,坐吧。”
方才他看老板难得地坐在酒吧外厅,显然是在等他的。贺鹤招呼他过去,他本以为对方是来问询昨晚的事情,但是贺鹤对于这件事一字未提,出口的话语却是陆长青没料想过的:
“长青,你会不会觉得你现在的工资……有点低?”
陆长青一愣,这真是一个难以回复的致命问题。
他生怕掉进什么语言陷阱,抓挠了一下手臂,模棱两可道:“实习期的工资……不都是……一样的吗。”
贺鹤似笑非笑扫他一眼,陆长青却突然明白过来。
准是那个祁先生和老板说了什么——对了,他记得对方曾问过自己的工资。
难道他不仅记着了,还跑去和老板反馈?陆长青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爽,被人盯上的感觉可不太舒服。
最关键的是,陆长青不知道祁先生和老板谈话的具体情况,于是猜不透贺鹤的心思。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主动提出让祁先生帮忙的?想到自己在老板心目中可能变成一个为钱上位的形象,陆长青肠子就要抽起来了。
“这个月的奖金,已经转到你账户上了。”
“奖金?”
陆长青摸出手机,发现一条未读转账短信,点进去一看,发现那笔金额居然是一千块。
一千块,他半天没回过味来。那一瞬间,陆长青觉得有点好笑,原来赚钱的法子也可以这么轻松,和人睡一觉,就能入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这样一来,他和那些出来卖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色相交易,钱货两清,不同的是自己这个卖家起初没想着要钱,而那个买家却上赶着把钱往这里送。
难怪很多人喜欢走捷径,也许那是一条歪路,但是走得舒服。比起披荆斩棘地越过所谓正道,为什么不选择烂死在温床上呢。
“那谢谢老板了。”他露出一个笑,仿佛这真的只是一笔奖金。
陆长青对祁衡秋的态度还保持着犹疑,但表面的礼貌还是要做的。贺鹤似乎也不在意,摆摆手让他走了。
陆长青蹲着擦拭鼓架,心里却直犯嘀咕。
他猜不透祁先生的意图。
难不成,对方和自己约过之后,感觉不错,还想继续泡他?
但陆长青也明白,像祁衡秋这样的人,顶多是看他长得好看,在床上又合心意,才产生了兴趣。这样的兴趣就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不知道哪天就刮跑了。他可以把祁衡秋当成一场意外馈赠,真要让他相信祁衡秋喜欢自己,那才是见了鬼。
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他和对方“玩”得也挺合意,现在还有钱拿,傻子才会拒绝这种好事。陆长青心里笑。
……最好是多来点。
.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多,没到夜场最热闹的时间段,顾客在吧台周遭零星散落着。
陆长青擦完架子鼓,呼地放松一口气。他从外衣兜里摸出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一边往酒吧外走,一边把烟给点上。
酒吧里不允许抽烟,他趁着还没到工作时间,立在门口的晚风中偷会闲。
街道边的路灯已柔软地和着月光亮起,陆长青注视着行人在弥漫开的烟味中穿过,他吐出一口烟,一点一点地,觉得自己像一条鱼,在夜色中吐着气泡,上升,炸开,变作一团团甘油和尼古丁。
陆长青不知为什么,内心燥得慌。
他看见一对母女牵着手走过。那个母亲上了年纪,看着保守持重,把蹦蹦跳跳、穿粉色纱裙的小姑娘拉得离陆长青远了一些,不让女儿沾到烟味,以及陆长青的一身不良少年气质。
他现在衣服扣子垮着,站姿懒散,两指夹着烟——就差染一头黄毛了,陆长青自嘲地想。
他盯着那对母女的背影,一瞬间仿佛回到童年时母亲牵着自己走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住在县城,地方也偏远,家门前横穿的一条马路铺着碎石,车轮踩上去会碾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路难走,但他有姐姐牵着,所以脚步还是很快。现在自己孤身一个人住在S市,孤零零一条,像街边那道电线杆子。
陆长青目光收回,一扭头,却望见一个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而这个人他不仅认识,还是近来令他困扰的根源。
“……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
祁衡秋的几缕灰发在灯下变得镀银一般,他的笑容藏在Yin影里,看起来很模糊。
“您好。”
陆长青客气地回答,咽下一口烟,又吐出来。祁衡秋闻到烟味,咳嗽了几下,用手背遮着嘴,往上风口靠过去。陆长青觉得好笑,但没掐灭手上的烟,只任它缓慢地烧着。
祁衡秋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