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意料之外,嘴唇半启地“啊”了一声,才点着头慢慢应声道,“君……也在此?”
宁九龄显然是更吃惊的那个,眼睛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只见房相如左手右手提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修长的手指勾着细细的麻绳,一看便知是买了不少东西。
他忍不住吞了下喉头,怔怔道,“房相这是……”
宰相是那样清风明月的一个人,谁能想到这大清早地在这胡饼铺子前排队买吃的,手上还提着一大堆,如此烟火气,简直是判若两人。
房相如也有些尴尬,面子上却还是故作淡定的模样,“听闻尚书令说起这家铺子,也来看看。”
宁九龄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房相亲自来么?这种事情交给家仆便可以了,何劳您跑一趟。”
房相如心里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宁九龄话真是多。他亲自来,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昨夜临睡前,家里的那位揽着他的胳膊晃了好久,说要吃遍长安城那些铺子里的小食。
他被她软言央求的时候,听得不禁皱眉,有些不解,“公主出降的时候,陛下不是赐了几位尚食局的宫人么?他们做得不比外面的好吗?”
“吃多了总有腻的时候!” 公主咧着嘴笑道,“更何况,现在我已经不住在宫里了,我如今是于市井中,于烟火间,总要试一试那些寻常人家的味道吧!”
房相如抱臂躺在枕头上,默然点了点头,还别说,她的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禅意,于是痛快地应下来了。他想着,既然是她亲口与他说的,总要由他亲自去买才好。于是趁着天色熹微的时候,他悄然起身,独自上街坊等着去了。
这种夫妻间的小事,他一贯是不喜欢拿出去说的。可今日碰上了宁九龄,房相如心里总觉得有个芒刺似的,叫他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位曾经是他夫人的狂热爱慕者,情敌相见,虽然没有分外眼红,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是公主的意愿了。” 房相如忽然补充了一句,笑了笑虚应道,“她昨日缠着说要吃这些。你知道的,公主的脾性一直是那样,某没办法,只能纵着些了。”
宁九龄听得脸色微红,“缠着”那两个字眼结结实实地听进耳朵里,脑子里不禁勾勒出缱绻的画面,茫然地喃喃道,“房相与公主感情甚好啊………”
房相如劝慰道,“君也过了弱冠之年,立业固然重要,可若是有了合适的姑娘,也莫要再耽搁了。”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失策失策,他自己不也是而立之年才娶了亲,怎么能拿这话又去劝别人。
好在宁九龄还是年轻些,听完之后没想那么多,“从前愚真心爱慕公主,觉得天地不可比之。如今看来,与房相待公主相比,愚真是差的远了。”
他早就听闻了,房相为了求尚公主,连辛辛苦苦得来的宰相之位也不要了,更允诺此生不封侯,子嗣不继业。这等拱手让权的气魄,几乎无人能做到。
房相如听宁九龄口口声声还称他“房相”,不禁摇了摇头,道,“君莫要再称某那个称呼了。如今相位虚设,某只是中书令,那些称呼,都是过去的事了。”
“虽然如此,可诸位都习惯这么称呼您了。再说,您在朝堂之上,仍旧是举足轻重啊。”
是不是举足轻重,房相如其实不怎么在意了。如今的他和从前不一样,有了她那样一个软肋,这比什么都重要得多。在朝野上,明哲保身和中庸之道他习得再清楚不过,只有自己先不卷入政治斗争风暴的中心,他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从前以为尚公主和做宰相不可兼得,如今看来,两方平衡其实也不错,他比从前也多了很多光景,用来弥补那三十年来的缺失和遗憾——这些比天天看一帮朝臣斗嘴吵架要轻松多了。
房相如一路回到公主府,进了宅苑,内侍迎上前来,恭敬道,“房相,您回来了。”
“公主起床否?”
内侍答,“还未。”
房相如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从前在弘文馆的时候,她天天迟到的原因了。与她朝夕相伴以来,很多从前不知道的细节被无限放大,叫他对她又多了不少了解。
比如,她惯爱晚睡晚起;又比如,她很喜欢打香篆,那小金炉的香灰她一玩就是半个时辰;还比如,她近来喜欢模仿他的字体,说这样以后就可以替他写东西了。这些怪异的喜好,叫他实在哭笑不得,可这不妨碍他对她日益加深的迷恋……
他悄然推开房门进了屋子,金炉生烟,满屋翠香。他一步步脚踩在毡毯上,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走了过去,果然见幔帐里的她还在酣睡。
静静地撩开帘子,坐在榻边看她,一脸眉眼浅笑的模样,桃腮上居然弯出两个梨涡,房相如无奈笑了笑,大概这又是做什么美梦了吧。
看着看着,他慢慢痴迷起来,情不自禁地缓缓俯身,唇便吻了下去,将今日的第一份爱意,深深印在她的额头上。
忽然,身下一声咯咯低笑,“好痒……” 倏忽地一睁眼,直愣愣地对上他的眸子,开怀得意道,“昨天就觉得你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