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要知道,主动的一方,总是卑微而渺小的,不过,她也相信,等到记忆开始淡忘,所有爱意消散,再谈起沈煜之这三个字,她的内心可以波澜不惊,脸上面无表情。
从衣柜中拿出几身衣物放进收纳袋中,安安想起当年搬来时那阵仗,几乎把自己房间里面的所有玩具都带了过来,如今却走的极为匆忙,连21寸的行李箱都没装满。
这里,不再属于她,不,至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似乎没什么好留恋了。
打开那枚红丝绒盒子,安安拿起那条由十八颗泪滴钻石打造而成的缪斯眼泪,包括,这条苏富比压轴。
安安唇角荡漾开来,因为一切错误的源头,就是从它开始的。
她想,如果零九年清明前的一周,父母在前往S国谈判的飞机上没有双双遇难,她这辈子和沈煜之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联系吧。
当年,永诚作为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主席出事,所有初创骨干从全球各地汇集在总部,大多都愿意照顾安安,并且保证,不会让她应得的那部分受到一丝影响。
安安那会只是一只尚未出巢的小鸟,茫然无措,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她看到了爸爸祝链的忘年交沈煜知。
几乎未作任何思考她就扑了上去,在这群人中,只有沈煜知会给她买很多国内都没有的玩具,教她口语,带她搭乐高。
当然,除了和他认识以外,最重要的是,沈煜知长得好看,外加没有小孩,所有的爱都会给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安安自嘲一笑,现在看来,沈煜知当时其实并没有许诺照顾她,以前不了解,现在她非常清楚,他是个极其讨厌麻烦的人。
后来,碍于情面,沈煜知自然是答应了,从而当起了半个监护人的角色。
父母亡故,敏感时期,沈煜知不管上学还是放学一律来接,为了避免她小小年纪陷入抑郁,每天都会拉她和自己下围棋,嗯,只有思绪完全陷进去,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结局。
于是,两个月后,安安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她要代表崇文一中参战临市组织的第十届围棋大赛,经过几场角逐厮杀,安安不小心拿了个山海杯亚军,得到的奖金,沈煜知全部以她的名义捐了,还没等安安彻底缓过来,他转头又送了她一匹特雷克纳马,性格温顺,但什么都还不懂,让安安学着训练和照顾它。
安安给它取名,叫小王子,沈煜知那匹,叫杰森,得过好几次比赛,她偷偷叫它老伯爵。
那会时间总是被安排的很满很满,安安根本来不及悲伤就已经渐渐习惯。
直到6月29号,考场上,初chao陡然来临,自尊心作祟的年纪最害怕的就是被班上男生看见后笑话,只能一直等,等到所有同学都离开,最后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那一刻所有无助感全部涌了上来。
等沈煜知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还记得,那天,他难得地,有些慌张。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抱着她,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的女秘书都会来给她准备生活用品和量尺码,似乎在尽最大的努力减少接下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堪吗?
当然。
几乎是最私密的事情,突然被摆到了大众面前。
安安猛然知道了羞耻二字。
起先是对坐吃饭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连说话都不再那么自然。
紧接着,不再共用一个卫生间,连内衣也不好意思晒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过了好久好久,才恢复平常。
毕竟,那天的场景,实在无法不让人印象深刻。
肚子里就像被人为塞了一座北极冰山,疼得人直冒冷汗,她感觉自己似乎要死了,紧拽着沈煜知,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说也不放。
沈煜知动不了,遂只能打电话让人送来十斤红糖和老姜过来,见她喝下后还是没有好转迹象,又拿了热毛巾给她捂肚子,直到她眉头舒展终于睡下……
当时针停留在一点整,铜鸟从笼子里弹出来报完时间再次回笼,安安回过神来,将项链放回原位,她拎起脚边的箱子,动作极轻。
得抓紧时间了,在沈煜知回来之前,解决掉肚子里的这个麻烦。
带上房门,安安一路驱车,到达山脚处的私立医院,要了一间休息室。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安安被领进体检室,做完全身体验,在走廊坐椅上等结果期间,没忍住查了下打胎的后续影响,第一条帖子就是:堕胎比痛经还要疼上一百倍,点开示意的动图,安安看着里面的整个流程,一阵心悸。
就是将冰冷的机器放进去把那团东西镊碎……
算了,疼就疼,大不了,她休个长假,沈煜知既然这般急于和她撇清关系,她不能继续没脸没皮。
医师助理打开门叫道:“祝安安是哪位?”
“我。”安安站起身,跟着走进去,她不怕,疼就打麻药,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