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澄打定了主意,要留在皇后身边办事。
这当差的第一天,宋清澄可万万不敢怠慢,更加不敢迟到。他原本起了个大早,时间颇有富余,却先是在花房太监那里耽搁了,又中途遇上了陆芳春。一来二去,等到了玄武门排队登记的时候,他们的位置便已然有些靠后了。
宫里不允许太监们奔跑,宋清澄与白栗一前一后,匆匆穿过顺贞门,一路迈着小碎步,贴着墙角快快地走,终于在早晨交班以前赶到了坤宁宫。到达坤宁宫以后,两人先去拜见了掌事大宫女鸿明。鸿明见他们二人,都是直接从杂役司出来的,没有伺候主子的经验,便紧急给他们提供了一场岗前的培训,这才领着他们去前头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
皇后起身不久,正坐在镜前,由几个宫女伺候着梳妆。
宋清澄跪在地上,口称千岁,皇后便和蔼地问他昨夜休息得怎样,可想好了今后的打算。听宋清澄心意已决,说不愿去内书堂,只想留下给自己办事,皇后也没再说什么可惜的话,只温柔地夸宋清澄是个务实的好孩子。等梳妆完毕,众宫女太监也交完了班,皇后便让宋清澄伺候在自己的身边,听几个掌事的宫女太监例行回话,以便了解宫中的各种事务。
皇后执掌六宫,统管所有妃嫔。虽然妃嫔们数目稀少,又不得皇帝宠爱,存在感普遍很低,但只要人还活着,便有吃喝拉撒的诸多事务,各种用度也琐碎繁杂。而除了与各妃嫔直接相关的事务以外,宫女那里还有六局一司,太监那里则有二十四衙门。虽然诸如司礼监、御马监一类的衙门,都是直接对皇帝负责,但总有一些皇帝懒得管的琐碎机构,譬如针工局、衣帽局、酒醋面局一类,便都落入了皇后的职权范围。
皇后这里的事情千头万绪,本就繁琐无比,宋清澄身体状况不佳,很难集中Jing神,站在一旁听掌事们禀告,只觉得头晕脑胀,云里雾里。好容易熬过了大半天,各个掌事依次退下,宋清澄本以为自己也终于能够休息一会儿了,却见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急急忙忙地要向皇后汇报事情。
“娘娘,不好了!奴婢今——”小宫女进来得匆忙,并没仔细观察屋里的人物,话说到一半,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宋清澄。她猛然一惊,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样,硬生生地收住了话头。
皇后见这小宫女慌慌张张,不成体统,不由蹙起了眉。但看在对方忠心耿耿,特地来为自己传送消息的份儿上,皇后并没有训斥这名宫女,只是沉着地问:“素蓉,出什么事了?不要着急,慢慢地说。”
“娘娘……”宫女赵素蓉瞥了一眼宋清澄,因为不能分辨对方的敌友,显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被赵素蓉用这样警惕的态度凝视,宋清澄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他头重脚轻,想着干脆便趁着这个时机告退,谁知道还没开口,皇后已经十分坦然地说:“素蓉,万岁爷那里有什么事情,你只管禀告。在本宫这里,并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皇后这话说出来,宋清澄便不好走了。那宫女赵素蓉也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娘娘,是这样的——奴婢今天早上,伺候万岁爷洗漱,端水盆过去的时候,奴婢亲眼看到万岁爷的手臂上烫伤了好大一块!”赵素蓉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手臂上比划,而她划出的那块范围,自然时比皇帝真实的伤情,要夸大了许多。
皇后脸上霎时便褪去了血色,“万岁爷伤得严不严重,为什么会被烫伤?”停顿片刻,又略带怒色地说:“那个林汲,他跟着万岁爷,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赵素蓉微微发抖,“娘娘息怒,您千万保重凤体……”说完偷偷瞥了一眼皇后,等她脸色稍平静了,才说:“奴婢听万岁爷跟前的太监说,那烫伤是万岁爷昨天晚上去瞧沈灵时弄的。沈灵恨万岁爷赐他庭杖,又觉得受了娘娘您赐鞋的折辱,便故意撒泼,用滚烫的汤药泼伤了万岁爷。幸亏林总管他们处置得及时,给万岁爷用冰块敷上了,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也不知这赵素蓉是道听途说,还是有意抹黑。总之沈灵的无意之举,在她的口中,竟成了对于皇帝的蓄意谋害。她说得真真切切,宋清澄听了也是脸色苍白,不敢相信沈灵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故意用沸水去泼皇帝。
蓄谋伤害龙体,这分明就是谋逆的大罪啊!
宋清澄听了都如此震惊,更不要说真心爱惜皇帝的皇后了。皇后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狰狞的怒容,“嘭”地一掌便拍在了身旁的茶案上,打翻了一地的茶水。
宋清澄吓得双腿一软,当即与一众宫女太监一同跪下,口称“娘娘息怒”。
皇后咬牙切齿道:“这个沈灵,本宫看他是活腻了!来人,现在就去司鹤台——”
“娘娘,万万不可!”趁皇后还没有发号施令,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大宫女鸿明忽然出声,“娘娘,万岁爷既然没有处置沈灵,一定有他的考量。无论是顾念与沈灵的情分也好,还是另有什么其他顾虑也罢。总之万岁爷不愿意公开此事,娘娘您万不可以冲动行事。”
皇后望着挡在面前的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