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在镇山关,张制锦得知她有身孕之后那种古怪的脸色。
或许,是男是女且不说,对于张制锦而言,他当然知道妇人生产会是何等的艰难。所以当时才会是那种脸色,现在回想起来,竟是那样的真切而鲜明,他的眼睛里含着的,分明就是满满地忧虑。
奇怪的是,一旦想起张制锦来,肚子里的疼似乎奇异的好了许多。
七宝咬紧牙关,额头上的汗早把头发丝都打shi了。
苗夫人跟叶若蓁,同春等都围在身边,可七宝现在最想见的居然是张制锦。
她按照苗夫人跟产婆们的教导拼命用力,可是她毕竟身娇力弱,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殚Jing竭虑,浑身的力气飞快地消失殆尽。
七宝闭着双眼,心底突然想起张制锦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不喜欢男孩子,女孩儿像七宝多些,定然很可爱。”
“只要是你生的,我什么都喜欢。”
在这好像无边的苦痛折磨之中,心里却泛出一点奇异的甜。
七宝喃喃道:“夫君……”
模模糊糊地,七宝眼前一黑,神志昏沉。
——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七宝瞧见一丛粉粉红的西府海棠。
晚风从窗口阵阵轻送进来,带着海棠花独有的香气。
一片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阵雪似的随风起舞。
这场景……好熟悉。
可是,自己不是已经离开了紫藤别院,到了南华坊的张府吗?怎么好像又回来了呢?还是说张府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棵这样大的海棠树?
七宝正在呆看,眼前的海棠树下,月白色的人影一晃,风姿万千地缓步走了出来。
双眼蓦地睁大,七宝惊喜交加地看着从海棠花下走出来的人。
先是随风飘逸的袍摆,然后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风清月朗,眉目如画。
七宝正在呆看,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姑娘,好像是张、张大人来了。”
原来是同春,不知为何她的脸色跟语气仿佛有些紧张。
七宝却并未察觉,沉浸在喜悦中的她早就站起身来,从桌子后转了出去。
七宝急急冲向门口,双手提着裙摆,她迈步越过门槛的刹那,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格外轻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但七宝已经顾不上了,她抬头看向眼前,喜欢地叫道:“夫君!”
面前那人正要徐步拾级而上。
猛地听了这句,整个人怔在了台阶边上。
七宝却迫不及待地仍旧奔向前去,她迈步一级级地跳下台阶,最后一级的时候,七宝撒开裙摆,张手抱向张制锦:“夫君,你回来啦!”
被她抱住的身体有些紧绷。
七宝却满心的欢悦,撒娇般在张制锦的胸口蹭了蹭:“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不是说郑总兵面圣后你们还有事要商议,今儿未必回来吗?”
张制锦原先并未反应,只是垂眸淡淡冷冷地看着七宝,眼神并无昔日的宠溺,甚至有一些讥诮跟不耐烦。
他的手也一直垂在身侧,并没有抬起来将她抱住。
在听到七宝最后一句的时候,张制锦的脸色才微微一变。
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七宝抬起头来,却抿嘴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统兵制皇上一定很满意是不是?”
张制锦的双眼缓缓睁大,七宝略觉异样,却仍是将他抱紧,欣慰地笑道:“我早说过,夫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她紧紧地靠着他,满心喜悦。
直到张制锦握着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推开。
七宝诧异:“夫君?”
“你叫我……什么?”张制锦拧眉,垂眸盯着她,“还有,你说的郑总兵,你……”
七宝微微歪头:“夫君,你怎么了?不是镇山关的郑总兵吗?”
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这次他回京述职,可惜滕夫人没有跟着,不能像是他们招待咱们似的也好生款待了,不过上回夫君在她的那些诗集册子上题字盖了私章,滕夫人高兴的很呢……”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张制锦的浓眉深锁,他紧紧地盯着七宝,竭力压住语气中的骇然,“还有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改统兵制……”
“你告诉我的啊,这不是你向来的心愿吗?如今终于要达成了……怎么你忘了?”七宝疑惑。
张制锦用力将她推开。
七宝后退,身子在台阶前一晃,往后跌坐回去。
张制锦盯着她道:“你……”
七宝懵懵懂懂,忽然发现不对。
这会儿同春从里头跑出来扶着她,又怕又慌地问:“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七宝回头。
身边的人是同春没有错,但是……同春的头仍是未嫁女子的发式,而不是已婚妇人的。
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