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铳压着半边眉抬手穿过长袖, 往下扯了扯衣服,“脾气还是那么臭。”
杨景承笑了笑,“回来和我住吧。”
“不方便吧。”
他将手揣进兜里, 低头看了眼鞋尖,又苦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我一个人住。”
杨铳看着他,没多问别的,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官洲的一座墓园中, 有三座紧邻的墓碑,一个属于“沈千华”, 一个属于“谭玉白”,另一个属于“余想”。
一个是他的母亲, 一个是他的姐姐, 另一个是他的前妻。
谭舒雅着一身黑色长裙,手捧三束白百合,俯身轻轻摆放在墓碑前。
谭轩成立于墓碑之前,神情庄重。
妈,儿子又来看你了, 抱歉这次还是我和舒雅,下一次我一定带着桑然来看你,你老是嫌我死板,桑然倒是很活泼,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姐,舒雅已经长大了,你看到了吗?她和你长得越来越像了,这两年读大学懂事了很多,前两天还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出来,手艺还挺不错,比她哥可好太多了。
想姐,我还是没勇气告诉桑然真相,不过他和旻泽在一起了,无论怎样他还是要叫我一声“爸”,这样就足够了。
“爸。”谭舒雅唤了他一声,“我在加州的房子里看到了你高中的校服,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处理完nainai的后事你不回去接着读完高三?”
谭轩成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是啊……为什么不回去呢?”
萃华中学高二F班,罗大伟正坐在讲桌后批改作业,台下早已睡倒了一大片。
本来该带B班的他却毅然决然选择了F班,比起那些懂得自律的学生来说,这些在短暂的青春年华中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孩子更需要他的引导。
可显然,自己还不能做得很好。
杨铳站在窗外看了他有好一会儿了,说来好笑,在监狱里呆了三年,如今出来了,忽然想四处看看旧人,仔细想了想,除了罗大伟还勉强能算得上和自己关系不坏,其他人要么讨厌他,要么就只是表面交情。
想来自己这二十年真是过得一塌糊涂。
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桌上摆了盒蛋糕,他奇怪道:“今天谁生日?”
杨景承:“罗老师送来的,说是你今天出狱他有事没能去接你,这个是补偿。”
眼泪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十七岁生日那天,他许了两个愿望。
一是希望苏言下辈子能够夫妻和睦,家庭美满;二是希望罗大伟一辈子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他十七岁以前许下的愿望没有一个实现,十七岁以后也不再许愿。
这辈子,就这两个心愿,他这么容易满足,老天爷是不是会多看他一眼?
屋外飘了一夜大雪,津华市一片银装素裹,桑然家的窗户上凝了一层冰花,小灰趴在书桌上,探着小爪子好奇地挠了挠,结果又冷得跳下桌子钻进被窝,挤到了两人中间。
谭旻泽被毛茸茸地尾巴扫来扫去,一睁眼便看见了某只大肥猫的屁股,顿时哭笑不得,伸手将它抱起来趴到自己胸膛上,又盖好被子,让猫脑袋露出来。
于是桑然醒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谭旻泽用下巴疯狂撸猫头的惊悚画面。
“吵醒你了?”谭旻泽轻车熟路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桑然也不知道突然来了什么劲,翻身抱着他的腰问:“如果有一天我和小灰同时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
谭旻泽:“……你举着小灰,我托着你上岸可以吗?”
“……”桑然一把将小灰扔到了床脚,自己鸠占鹊巢趴到了谭旻泽身上,嘟囔:“有了猫就不要老公的渣男。”
“哈哈……”谭旻泽搂着他笑得胃疼,“猫的醋你也吃。”
“可不是?”桑然一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边怀念道:“小泽,今天周六,下午我们回萃华看看吧。”
谭旻泽轻揉他的软发,应道:“好。”
两人携手走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细说过往种种,感怀那一段太过仓促的年少时光。
刻痕斑驳的课桌承载了太多回忆,当时不觉得如何,猛然回头,却发觉曾经在那张课桌上高高摞起的写不完的练习册,抽屉里塞了不知道多久的零食包装袋,坐在那里听过的每一堂枯燥乏味的课程,偷偷和同桌讲话或是整蛊前桌的日子,竟然都美好的让人想要落泪。
时光易逝,回忆从来留不住,能留住的只有身边与你并肩同行之人。
望着校园大门,桑然忽然问道:“当时我在校门口喊那一嗓子的时候,看见你突然停下来了,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他顿了顿,抬起桑然的手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秋水潋滟的眸子里只映着眼前心爱之人。
“就是这里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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