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距离帝京不过两三日的距离,曾是前朝所在的主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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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建立后,始皇帝不满此处的风水,选定帝京修建了以太极宫为主的新宫群,而后大明宫在历经几代皇帝的改建,逐渐成为一处皇家行宫,供闲暇时避暑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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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来此后又按照他的意愿翻修了一次,如今更像是一处赋闲将军的府邸,还修了练武场和菜地。
李明昭过去时是一个午后。
内湖边一棵百年大树矗立,树荫遮蔽下,李勤正在垂钓,他穿着灰色常服,靠在椅背上假寐。
黄曲令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守着鱼竿,扭头看见李明昭,李明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黄曲令会意,悄声退下了。
李明昭也不讲究,直接在李勤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看着一动不动的鱼漂。
初夏的日头慑人,父子二人恍若不知,就这么在湖边静静坐了一下午,直到日渐西沉。
“父皇,中了。”
李明昭拿起了鱼竿,一条鲤鱼从波光粼粼的水面跃起,夕阳下仿佛染着金光,欢快地摆着尾巴。
李勤睁眼,向来运筹帷幄的眼神里出现一丝裂缝。
“你什么时候往里头放的鱼?”
李勤不喜活物,这湖里是没有鱼的。
李明昭微微一笑,将因没有准备鱼篓而无处可放的鲤鱼重新丢回湖中,道:“做一个有准备的人,您教我的。”
李勤闻言一愣,他看向李明昭,表情难以寻味:“所以你一步步谋算,让他能够走到如今的位置?我教你为君之道,你的心思都花到哪里去了!”
李明昭垂眸,将鱼竿插回岸边,“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勤身侧,默认了。
草皮早在暴晒中变得滚烫,李明昭跪地直直的,认错却绝不悔过,他抬头看着李勤,眼里全是执拗:“我要让裴欢做我的皇后。”
不是想,是不容反驳的要。
李勤虽然早已知道,但听他如此坚决的坦白,面上不显,心中仍有些震惊。
他以为李明昭起码会遮掩一番,或者像从前让他以为他并不是真心喜欢裴欢一样,想个什么办法糊弄过去。
但他直接认了,可见心里之急切,恐怕此事已经在计划中,不日就要宣旨了。
李勤挪开了视线,看着湖面沉肃道:“他能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出格,皇后是什么?是国母!”
“国之贵戚,母仪天下。他能做到哪一个?”
他并未发怒,像是在认真质问,只需要一个说服他的答案即可。
因为他知道,偏偏就是这个答案李明昭给不出。
在李勤面前李明昭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孩子的索取往往说不清理由,胡搅蛮缠一番,也不过是想要二字罢了。
他沉默,李勤“哼”了一声,猜到如此。
他说:“你以为做了皇帝便可以随心所欲,瞒天过海?”
李明昭说:“儿子保证此事不会影响前朝,还会有一个李氏血脉的孩子。父皇,我只有这一个心愿。”
李勤都懒得反驳他这话有多可笑:“你凭什么保证?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凭你一句话就想拿李家几代人打下的江山去赌一时儿女情长?你若执意如此,恐怕最后连人都保不住。”
这是威胁,却又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他说完便起身走了,没管仍跪在那儿的李明昭。
李明昭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开口:“儿女情长?都说子肖父,儿子是不是像极了您?”
李勤身形一顿,道:“你说什么?”
李明昭继续说:“您真的不明白吗?就算您日日守在此地,把行宫修成第二个将军府,他也不会回来了。儿子以为逼走母后的是您自己,是您放弃母后去换取了您认为更重要的东西,但儿子不会。”
“父皇,我要他做皇后不是因为皇后最尊贵,更不是对他的恩赏。是承诺,是提醒,他与江山并重。有他在,我这个皇帝的血才是热的。”
李勤沉默良久,才问:“谁告诉你的?”
李明昭:“秦氏子曾是您的伴读,文武双全却一朝暴毙,秦氏女孱弱,却嫁入皇室且身体康健……儿子也不过是一猜罢了。”
先皇后秦清月是被赐婚给李勤,其兄秦清云与李勤自幼一同长大,可惜年纪不到二十便突然殒命,原因不详。
随后秦清月嫁给李勤,她不似传闻中柔弱,反倒十分英武,巾帼不让须眉。二人看似生疏一朝成亲却恩爱非常,他们既能携手策马战沙场又能月下花前共枕眠,成就了好一段佳话。
直到生下李明昭,秦清月因身子亏损不久便撒手人寰,李勤因此悲痛不已,罢朝三月,在位时再也没封过第二位皇后。
李明昭原本从未生疑,李勤待他的父子之情绝不会假,偶尔提起先皇后也是眼中含笑格外温柔,但他从不进设有先皇后牌匾的祠堂,到了祭日也看不出多少悲痛,只是独自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