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痒醒的。
脖子处隐约传来热乎乎湿漉漉的感觉,像小狗在舔人,搞得我没法再睡下去。
睁开眼还是迷迷糊糊的,小狗又开始细细密密地咬。
等等,咬?我脑子逐渐恢复清明,低头看见程颖在我颈间嗅来嗅去,又啄又亲。
我吓得一把把她推开。
她被用力一撞,迷迷瞪瞪地撑起身,我才发现她也是睡眼惺忪的。
她属小狗吗?怎么睡着了还会对别人又咬又舔的。我摸着一片黏腻的脖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了啊?她眯着眼,刚睡醒的鼻音格外重。
声线奶奶的,比平常嗲。
可我还没缓过神完全不知所措:你,你,我,这,我,你怎么
她打了个哈欠,带着气儿不耐烦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嘛。
没,没什么
如果刚才是程颖无意识的行为,那还是不要告诉她比较好吧。
没什么事儿就继续睡啊,就是亲了你几口,至于一惊一乍的吗?她懒懒地说。
啊啊啊啊啊她根本就是记得的!!!
我几乎从床垫上蹦了起来,捂着涨红的脸跳下地,结果没站稳摔坐下来了。这下才是完完全全又惊又乍。
我抬手低头看表,慌慌张张起身:不早了学姐,我得走了!
程颖还在床上坐着:要离开这里吗?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不用麻烦学姐。
你要走了吗?她又问一遍。
要离开我了吗?
我或许不太懂她的思路。离开这个地下室不是离开她,但是自己走出这个门就是丢下她不管。
我本来已经在往前走了,听到她的话,又止住了脚步,背对着她停下。直觉告诉我现在不要回头,应该礼貌道别然后赶快回家。
可身体却过于迟钝 。
脚下的毛毯实在太过柔软舒适,她缓步向我走近的时候,所有声息都被隐蔽。
你就要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今天全部都属于我了。我还以为我们还可以再看一场电影,听一首歌,跳一支舞,相拥而眠直到夜晚过去。
学姐。我听到她的声音,格外缠绵闷倦,从身后穿过耳朵我该走了。
我比我想象中冷静。我再迟钝也能感受到程颖此刻表现出的不同寻常的感情。就算我想继续自欺欺人,麻痹自己洗脑自己我们所谓的朋友关系,现在的气氛也没法让我再不清醒下去。
可她却从我身后拥了上来,双手环在我的腰间,投靠在我的后背上,依赖摩挲着,似乎真的依依难舍。
不要走好不好。她恳求着。
不要走叶枫,枫叶。我的小枫叶。
你都不知道,认识你之前我有多寂寞。我从来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话,没有人真心喜欢我,或者说没有人不讨厌我。所有人都把我想得很坏,所有人都瞧不上我,可这些真正的坏人却又害怕我。
只有你。只有你向我伸出手,抱住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干净单纯。你不懂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要如何让我不喜欢你。
她抱得更紧,声音更近更悱恻缠绵。
怎么会有人像她这样,一觉醒来声线就时机刚好的细软,惹人怜爱引人沉迷蛊惑人心。
我听不得她再说喜欢之类的话,可她却偏不让我有开口的机会。
她还在坦诚地告白:你不必急着否认和掩饰。我知道的,我感受得到,你和我一样。我们一样的孤独,一样寂寞,一样可怜。我们这么相像,合该在一块儿相拥取暖,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了!
她抽身走到我面前,逼迫我直视她的眼睛:叶枫,不要走好不好?就留在这里陪我,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待着不好吗?你也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我的。她笃定般重复。
你留意我的动向,关心我的身体,尽力维护我,留意我说的每一句话却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甚至还会闻我的气味。你这样在意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你怎么就不能诚实一点,坦率一些呢?
我此刻面对着她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就算我想说点什么反驳,在她这番话前也太过单薄,立不住脚。
可就算她算准了一切,不留情面地把我藏不住的心思细细剖开,我也根本不敢面对,永远只能下意识逃避,狼狈逃跑。
我告诉她不行的。我们不能这样。我不喜欢她,我只把她当做朋友对待,如果无法把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如果你再要说喜欢我的话,那我们就不能继续相处了。
我不知道这些话在她听来会不会太伤人,但我的的确确在说完之后无比难过。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奇怪难听的腔调。
好像每一次的不欢而散都以这三个糟心的字作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