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来看你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将食盒放下,拿出几叠小菜:这些都是母妃准备的,你用些吧。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没什么波纹,十分平静。
母妃担心你,让我看看你,我顿了一下,低声道:我,我也担心你。
李郁望着牌位前的袅袅烟气,眉眼渐渐模糊在其中。
皇兄,你在想什么?
他久久没有回答我,直到我说:菜要凉了,哥哥快趁热吃了吧。他才回过头接过我手中的玉箸,慢慢用了两口,之后就放下了,像是没什么胃口。
我还要劝他多用些,他摆摆手说不用了。
我于是拿出披风为他系上:夜里冷,哥哥别凉着了。
为领口打结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拢到自己怀里,低声道:玉真,我方才在想,我不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我凄然一笑: 哥哥说什么呢?玉真不委屈,只要祠堂上那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这次母妃都吓坏了。
李郁却执着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为你讨回来。
他直直盯着上方无数的牌位,眼神发狠,一定。
我有点被他吓到。
将食盒收拾好,已经到了亥时,李郁依旧一动不动跪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见我不走,他皱了眉头:还不回去?
我摇头:我就在这里守着哥哥。
胡闹,你不回去,母妃又要担心了。
我道:我已经同母妃说好了,要一直陪着哥哥的。若是回去了,哥哥怎么办?
李郁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
往日我都对他言听计从,但真要倔起来,我并非他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
谁也说服不了谁,李郁终于是叹了一口气。
他把身下的蒲团让给我:你靠在那边休息会儿吧。
我摆摆手:不用。
又指着悄悄带来的一方小榻:趁着天还没亮,哥哥快去躺会儿吧。刘嬷嬷在外面守着呢,不会有人发现的。
李郁却道:你去睡吧,我不用。
我有些生气了:皇兄难道要一直跪到天亮?到时候想睡也睡不成了。
他竟然在笑:你心疼我?
见我又要发作,他正色道:玉真,父皇罚我跪祠堂,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既然错了,就要诚心悔过。
你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太子他欺人太甚!
李郁却不言语了,只是爱怜地拂过我的脸:快去睡吧。
我没有办法,这样守了他大半夜,终于是受不住,独自一人去小榻上睡了。
睡到一半,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天还没亮,我就被冷醒了,盖在身上的披风歪了一大半。
往李郁望过去,他伏在蒲团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我心中一疼,轻轻走过去,将衣服盖在他身上。
谁知他竟然立马道:醒了?
我忍不住道:哥哥一夜没睡?
他起身,满脸憔悴,青色的胡茬隐隐冒出,却还要硬扯出一丝笑容:没事,你快回去吧。
我眼泪又要出来了,怕被他发现,偏过头抹了抹,然后点头:好,我回去 。
我并没有真的回去,而是去了父皇殿前,自请去祠堂为国祈福。
父皇没有说好,还是不好。我也没有多做纠缠,先去御膳房要了清粥小菜,又让太医煎了药,一并给李郁送过去。
见我来了,李郁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朝他笑道:我已经同父皇说了要为国祈福,自然要诚心诚意。
我将食盒推到他面前:哥哥许久没进食了,吃些吧。
李郁定定看了我许久,沉默地动了筷子。
我看他这样子似乎还很不情愿,于是道:哥哥要在这里待多久,玉真就陪你多久,你别想推开我。
一顿早膳吃完,李郁忽然问我:玉真,我可以相信你,对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我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当然,哥哥让我做什么,玉真就做什么。
那好,这里有一件东西,你帮我交给墨竹。李郁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到了我的手上,记住,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连母妃也不要,明白吗?
我紧紧攥住那枚玉佩,藏进袖子里。
哥哥放心,玉真懂的。
尽管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还是按他的话照做了。
将玉佩送到了墨竹的手上,墨竹神色一惊,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郑重道:公主回去告诉殿下,臣定不负使命。
我将原话带给了李郁。
他还是跪着的姿势,听见我说的话之后,他有种大山将崩之势,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到最后,他竟然笑了两声:哈,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