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的话;这番话已经从出身、功绩和人品三个方面,全方位否定了胤禩和平上位的可能性。金口玉言,连洗都没得洗。
而且现代人尚且讲究骂人不带父母,更别说讲究礼法孝道的古代了。康熙这嘴的确是有点毒。
果然对比产生幸福感,绣瑜稍微平复了心跳,反身回了永和宫,自有一番安排不提。
一夜大雪,第二日清晨,康熙在乾清宫东暖阁的龙床上醒来,望着头上绣着日出云间山河叠嶂图的明黄帐子,静静出神。窗外天色仍旧漆黑,他明明Jing神疲倦到了极点,却始终无法入睡,耳朵里嗡嗡作响,一闭上眼睛,昨日十四那段话又浮现在脑子里。
九阿哥说“不应牵连无辜妇孺”,被他打了一巴掌。他问十四可曾后悔,明明好心递个台阶,指望对方求饶告罪就罢了。这混小子,居然昂着头朗声说:“自古处庸众之父子易,处英明之父子难。酒后的疯话可以定罪,窗纸破洞一样可以定罪。疑心即罪,儿子自知冒犯了您,悔过求饶又有何用?唐太宗汉武帝都做过的事,只不过今天轮到我们家罢了。”
他这话刚好戳中康熙两桩隐痛。
因太子酒后那句“古今天下岂有三十年的皇太子”,父子俩几乎走到刀兵相见的地步。夜半梦醒,康熙何尝没有后悔过?他又何尝不知,老大跟太子不合,大阿哥所告太子半夜潜入烟波致爽殿偷窥一事未必是真。因此责怪胤祥,实在牵强。
疑心即罪,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只是他大权在握了一辈子,英明神武的话听了一辈子,如今却当着群臣的面被一个黄口小儿暗讽指责。连唐太宗汉武帝听信谗言,误杀儿子的比方都打出来了,康熙一时激愤,却又无法反驳,气急败坏之下才骂他克母。
此刻静想未免后悔,但是气又没全消,他闭眼沉默了半晌,突然问:“老四的手怎么样了?”
当时他盛怒之下挥刀,也用了六七分力气。胤禛竟然空手接了这一下,可别落下毛病才好。
近身伺候的梁九功闻言不由一怔。十四这翻惊天动地的折腾,搞得现在一众宫人、大臣、兄弟看他的目光都是带着异样的同情,仿佛在说“宗人府大牢已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结果皇上醒了之后,第一句话就问四爷。可是四爷是帮十四阿哥挡刀才受伤的,这可有点儿意味深长啊。难道这出史上最狗血宫廷大戏还能有反转?
梁九功想通了这一点,忙打发个小太监去寻,半晌却是魏珠回来禀报道:“四贝勒今儿告病没来上朝。但是六爷来了,跟诸位臣工一同在太和殿外头等候。”
寻常太监回话,肯定是皇帝点谁就叫谁,绝不会做“一个娘生的,是不是这个没来,那个也行”这种联想。梁九功暗瞥了魏珠一眼,突然明白对方背后主子是谁。
康熙不置可否,起身穿了衣裳,坐了轿子往太和门方向来,借着朦胧的晨光,却见一个院判服色的人背着药箱被个小太监领着进了太和殿左侧庑房,突然问:“那是老六身边的小魏子?过去瞧瞧。”
胤祚躺在炕上,刚让太医解了衣裳,露出腰间的大片乌青,就听人说皇上驾到。他惊得啊了一声,手上茶盏滑落,反泼了自己一身茶水。伤上加伤,他顿时惨叫,周围奴才跟着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康熙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胤祚讪笑着抓抓脑袋:“儿子昨晚沐浴的时候一时脚滑,撞在了放衣裳的花梨架子上,嘿嘿,不妨事不妨事。啊啊啊——”
他嘴上说着不碍事,然而“坚强不屈”“皮糙rou厚”这些形容词跟六阿哥从来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老太医瞥他一眼,拿着红花油往淤肿处一按,就激得他惨叫连连,只差像条咸鱼一样在炕上打滚儿了。
康熙皱起眉头,突然想到昨儿他怒而拔刀的时候,有人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他盛怒之下也没看清是谁,就一脚踹了过去。此刻看到胤祚腰间的大片乌青,他不由身形一晃,张口就说:“德妃那里有上好的金创药……”
话说一半,他突然住了嘴,猛地想起,老十四冲动欠揍自讨苦吃也就罢了,可是昨儿老四也在他刀下伤得不轻,现在发现老六也为他所伤。
一夕之间,德妃的三个儿子都被他折腾得伤的伤,病的病。如果再算上胤祥,永和宫的阿哥几乎全军覆没。老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平常都是他的宝贝疙瘩,打落胎胞起就亲自选了保姆ru母、宫女太监捧着,生怕旁人作践了他们。怎么事到如今,他自个儿作践起来就干脆利落了呢?
康熙一时心底微凉,忽又见胤祚拿眼睛瞄他,一副欲言犹止的模样。现在连最直率的六阿哥也有了不敢言之事,他不由一阵灰心,长叹道:“处英明之父子难啊!你也觉得老十四说得有理,觉得朕亏待了胤祥,为难了你们,跟唐太宗似的拎不清家务是吗?”
“皇阿玛何出此言?”胤祚一脸惊讶,“那不过是十四弟说的气话罢了。唐太宗虽然英明一世,但是十几个儿子里,除了吴王李恪和高宗李治,都是只知道吃饭玩儿女人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