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倒。
全家都住在破庙里,又没有买药的钱,生存的担子全都压到了如汀身上。
她没有退缩,也不能退缩,咽下所有苦,她瞒着父亲母亲,去求那些与她有着亲戚关系的人。
她跑了许多人家,遭受的白眼不尽其数,那些曾对她谄媚微笑的人好像都被狗掏了良心,不愿施以任何援手。有的人见敲门的是她,干脆连门都不开,装作家中无人;有的人笑话她;有的人试图揩她的油。
那几日,她看遍了世间的丑陋,一颗心被伤得千疮百孔。
她仅是想求些抓药的钱罢了,并不多,比起父亲曾借给他们的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汀一一忍下,没对父亲和母亲吐露任何一个字,她总是说很好,说有人准备还之前欠下的旧账了,她宽慰尚在病中的父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如汀抱着失去的尊严,哭得喘不过气,眼泪如天上的滂沱大雨,浇灭了对未来的向往。
陪伴她在这困境中苦苦求生的,是重山和他所写的书,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光明,也是她仅剩的慰藉。
在碰了一天钉子之后,她时常会抱着重山的书入睡,她没见过重山,但是,她能从他的书中读出无比巨大的坚毅,它给予了她求生的欲望。
那会儿重山还未成名,她想,能写出这般好文章的男子,一定不俗,没准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迟早有一日会成名的。
只可惜,重山的书能给予她Jing神上的慰藉,却无法解燃眉之急。
借不到钱,如汀典当了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只剩下一身衣裳,在倒春寒中瑟瑟发抖。
饶是如此,她也没能救回父亲母亲的命,典当东西换来的钱根本不够买药的。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病重而亡,雨水透过破庙的屋顶,滴落在她用来当床垫的稻草旁边,她扑在他们的尸体上,苦苦呼喊他们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哑了,却再无应答。
从此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真正孤苦无依。
如汀哭着从破庙里跑出去,想要再去求那些人,求他们施舍一些钱,让她买口薄棺材安葬父亲母亲的尸身,别让他们最后暴尸荒野。
那天的雨很大,雨点儿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好几天没吃饭了,身子虚弱,跌跌撞撞跑到破庙门口,脚底下一软,不小心撞到个撑伞的路人。
路人被撞得踉跄几步才站稳,她却跌倒在污水遍布的地面上,怀中那本重山写的书也被撞得掉落出来,掉进浑浊泥水中,转眼间便shi透了。
如汀那会儿已没有尊严可言,涉过浑浊的泥水,她爬到书旁边,一把捞起它,抱在怀里接着哭。
被她撞到了路人却并未生气,他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让她擦擦脸上的泥泞。看着她怀里抱着的书,撑伞的路人突然道:“你喜欢我的书啊,可惜被雨水打shi了,肯定不能看了。”嗓音温柔和缓,不疾不徐。
她抬头,隔着漫天雨幕,看到一张白皙的书生脸,就如她想象中一般,温润,干净。
她怔怔接下手帕。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重山,见到给予她信仰和光明的人。
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角整齐的书,重山递给她,“喏,这本书给你,上面有我的签名,你别抱着那本脏兮兮的书不放了。还有,”他将手中的伞一并递给她,“伞也给你,快撑着挡雨。别再哭了,眼睛哭红了可不好看。”
她迟疑良久,才从他手中接过书和伞。
许是常年书写的原因,重山的手型并不好看,中指指腹内侧遍布茧子。他用这样一双并不完美的手拉她起身,没等她说一句谢谢,便冒着雨跑向远处。
那会儿重山还没出名,没有人愿意买他写的文章。他住在燕归城最偏僻的地方,房租低廉,三餐不定,四季为单,日子过得同那些穷书生一样,生活中仅有“理想”二字。
如汀本打算和父亲母亲一起去死的。
重山的伞和书如一点烛光,点亮了她求生的念头,她从死亡的深渊中爬出来,眸子里重现光明。
从此,她不再只单独喜欢重山的文字,她真正喜欢上了这个给予她一丝光明的男子,她仰慕他、视他为她的光明之神。
☆、第七十一章
苦求一圈, 仍旧无疾而终,无论是父亲曾经的“挚友”,还是孟氏一族的人, 都不愿出手帮助她,他们视她如洪水猛兽,生怕沾染上她的霉运, 连一句话都不肯听她说完。
那一天, 她敲了八扇大门,嗓子都哭哑了, 却无一扇门为她打开。
她终于懂得狼心狗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她回到破庙,抱着父亲母亲的尸身痛哭不止, 哀恸的哭声引来了两个陌生男子。
一个骨骼结实, 长身而立;另一个个头不高,以斗篷遮面。
她从未见过那两个男子,他们却十分了解她的境遇, 了解得就好像……他们一直在暗处窥探她。
长身而立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