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时候,边关的急报送到了寝殿。
贪狼城外两军交战正酣,沈小将军扳回一城之时,采酒城破!
这一嗓子把朱志南惊醒了,他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头昏目眩。不知为何,最近他觉得自己Jing神不大好了,每日晨起都昏昏沉沉,像是完全没有睡过一样——不,现在这不重要。他猛地坐起身来,怒意勃发,大声呵斥了句“快说”,传令官瑟缩一下,赶紧继续报道:“是魔教!魔教从采酒城中偷袭了军营!魔教从采酒城取道支援羌人,沈小将军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朱志南站起身来,踢到了脚边的尸体。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他恍惚间又陷入了梦魇,失手掐死了前来送香的婢女。
比起西北的战事,区区一个奴婢的性命实在不值一提……更何况,在这皇宫中每天都要死个十几人,贵为天子的朱志南也只觉得麻烦。他按着自己的太阳xue,感觉脑袋上的青筋在突突跳,挥了挥手道:“拖下去。”
左右侍卫从寝殿外进来,不声不响地拖走了婢女已经冰凉的尸体。朱志南者才想起来一般,道:“刘忠呢?叫他去皇后那里通传一声,昨晚的侍女冒犯了朕,朕杀了。”
帝王正焦头烂额之时,暗卫从房梁翻身下来,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刚刚乙十三回禀说,云殊归要出城了。”
“什么?”
朱志南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拔高了声音。那云家的小子,虽然不甚听他的话,但是一直安安分分,没做过这样挑战底线的事。
但是此刻,长期的疲惫、怒火、焦躁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本来就颇为昏聩的朱志南的头脑。接连的重磅炸弹已经让他无暇思考了,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留着云殊归的目的,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甲四,去杀了他。不听话的棋子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勾着嘴角,冷笑起来。帝王此刻的表情Yin郁可怖到哪怕是从暗卫营里摸爬滚打上来的甲四都不禁有些怵头,恭敬地压下头,应声道:“是。”
“呀!”
街上挑着担的卖花郎被驰骋而过的马惊到,险些摔了个跟头。他刚想骂娘,发现绝尘而去的是位身穿二色太极道袍的公子,脏话又讪讪咽了回去。
快点,再快点,到他身边去。
云殊归狠狠甩下缰绳,马蹄声哒哒哒,越来越急促。一阵疾风将他束发用的玄色发带吹散,远远地甩在了空中——
华京的如玉公子蓬头垢面地向前疾驰着,像是身后天崩地裂,眼前是逃出生天的最后机会一样。若是有人能看清他的面庞,便能发现他那张俊秀的脸上表情绝望而狰狞,惊心动魄。
刹那间,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刺入了他的肩胛骨,这是暗卫用的带有血槽的箭,开弓是银光湛湛,离弦如长虹贯日,扎入皮rou的一瞬间便带出一串血花,浸红了那件罩袍。云殊归发出一声闷哼,身影晃动一下,险些跌下马去。
快点,再快点。
但这股疼痛比不上他用断了手筋的手扶着木架子,拖着残腿一点一点挪动身躯时感受到的万分之一,更比不上午夜梦回时见到亲人,醒来却发现眼前只有空落落的房间时胸腔传来的揪痛。云殊归就像完全感受不到背上的铁箭的分量一样,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城门冲去。
他身后传来暗卫“奉命拿人”的呼声,近在咫尺的沉重城门被守城的官兵一点点推上,而身后箭雨纷纷——
他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
他在这座名为“华京”的无形囚牢里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忍受着御座上那个人常年的监视跟控制,努力地淡化自己在权力漩涡中的存在感。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成了为了大局能舍弃一切的圣人,但今天才发现他却仍旧是那个莽撞的阿浮。
哪怕寸天一支持着他,哪怕所有人都支持着他,可不明智的行为永远都是不明智的行为。他在这个最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去边关见沈菡池,不算是满盘皆输,但也绝非一招好棋。
但是他云殊归,落子从不悔。
“走!”
顷刻间,时间如静止一般——一个灰衣身影从他身旁掠过,他的身法如一只入水的鱼鹰般漂亮,手起刀落,斩断了射向云殊归的箭。云殊归侧过脸,透过飞舞的乌黑发丝回眸望去,与他擦肩而过的是名素未相识的中年男人,眉眼刚毅,看着隐约有几分面善,但云殊归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
这位不速之客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酒臭,这股气味不像是单单染在衣衫上,更像是已经深入骨髓了一般,一看便知道是位长期借酒消愁的酒中客。
灰衣人落在了地上,右手向后一甩,展平手臂,作出长刀拦路状。
“多谢。”
云殊归来不及去思索这人是谁,也来不及说更多。他只能抛下两个字,纵马穿过逐渐合拢的城门,长驱而去。
灰衣人抬起左手,握住了那条玄色发带,接着拿它胡乱束起了自己的头发。
“大哥,抱歉。”
这句微不可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