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我逼着裴清渊离开。
裴子衿,你果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我从来没将你们三兄妹当做儿女,你们流着裴正的血脉,不配做我的孩子。
......
‘自己毁了容貌?啧,既然如此,就叫她做个洒扫的下人吧,好好的主子不肯做,偏要讲究什么骨气,我成全她。’
月上柳梢头,花园之中,琴瑟之声温柔婉转,作为青州刺史的石敢左右都陪着容色出众的女子,女子娇笑着将酒盏喂到他嘴边,石敢喝了,面上一片晕红。
喝到兴起,他起身到正中,跳起舞来。
裴蓁蓁捧着一壶酒走上前,她低头弯腰,就如寻常婢女。
半途上,醉得不轻的石敢一把拉住裴蓁蓁,抬手要撕开她的衣襟。
裴蓁蓁手中酒壶落地,她拼命挣扎,却比不过石敢的力气,混乱中,她直直给了石敢一巴掌。
这一巴掌叫石敢清醒些许,也叫他怒气勃发,瞧着裴蓁蓁脸上狰狞的疤痕,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般样貌,还做什么坚贞不屈的样子!”
他一巴掌打在裴蓁蓁脸上,她不稳地跌坐在地。
“本将军想做什么,你还敢违逆!”石敢冷笑着,他尚且觉得不解气,又上前踩住她挥手打了他一巴掌的右手。
脚底用力一碾,裴蓁蓁疼得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们这些魏人,天生就低我们一等,便该如猪羊,任我宰割!”
她原本只打算逃出青州,可是这一刻,她改了主意。
她不会放过,任何欺侮过她的人。
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
一月之后,裴蓁蓁踏出青州城门,同一刻,青州刺史,刘邺亲封的武威将军石敢,横死府中。
瑶台院中,裴蓁蓁倚在高大的松树树干上,手中提着白瓷的酒壶,眼神很是冷漠。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
重回少年时,那些故人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如石敢这等以屠戮南魏平民为乐的,不妨早一些送他上路。
裴蓁蓁灌了一口酒,过了两年,她已不会如第一次那般沾酒便醉。
她该离开洛阳了,风暴即将来临,身处漩涡之中的,无人能全身而退。
轻松跳下树,裴蓁蓁只觉得喝下的酒ye仿佛在血ye中燃烧,叫她的心似乎也燃起一把火。
演武场上,裴蓁蓁最后一招剑式挥出,额头汗水滴下,她的眼比剑芒更加锋利。
“我从来不知,你有这样好的剑术。”裴清行站在一旁,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哥。”裴蓁蓁收回剑,淡淡唤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裴清行无奈地笑笑:“是我不够关心你。”
两兄妹并肩坐下,裴清行递了帕子给裴蓁蓁,她擦去额上薄汗,道了声谢。
“你不必那么关心我。”裴蓁蓁的语气很冷淡。
“我是你大哥,血脉相连,自然是该关心你的。”裴清行觉得她的话很奇怪。
裴蓁蓁嗤笑一声:“即便亲生的母亲,也有盼着子女死的,血脉何曾可靠。”
“蓁蓁...”裴清行皱起眉,他那般聪明,如何听不出裴蓁蓁的言外之意。
裴蓁蓁打断他的话:“大哥心中应该也是明白的,旁的话不用多说。”
她和萧氏之间,绝没有和解的可能。
裴清行自然清楚,直到今日,他都还记得,长姐走失的那一晚,母亲疯魔的模样,她甚至抱起蓁蓁,想将她活活摔死。
母亲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劝蓁蓁委曲求全包容母亲?
裴清行是端方君子,行事自有原则。
“你今日不开心,是因着亲事?”裴清行转开话题。
其实并不是为了这件事,但令裴蓁蓁不开心的事,是决不能诉诸于口的。
见她不语,裴清行便以为是她默认:“你年纪尚小,尽可以慢慢选一个自己欢喜的。只要你欢喜,父亲和舅舅便不会反对。”
“那,如果我根本不想嫁人呢?”裴蓁蓁面容沉静,眼中认真不似作伪。
裴清行有些惊住,在他一贯的观念中,男女嫁娶,该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蓁蓁,你怎么会这么想?”裴清行很是不解。
裴蓁蓁却不想解释,裴清行不懂她,正如她也不懂裴清行。
“大哥,倘若有一日,你一人之死,能换数条人命,其中还有你的恩师,你会怎么做。”裴蓁蓁问他。
裴清行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人死,能换数人活,自然值得。”
他会义无反顾,慷慨赴死。
裴蓁蓁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她果然没猜错。
她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轻易献出自己的性命。
裴蓁蓁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大哥,夜深了,我该回去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