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 教他们何为民生社稷,他要的不是左右朝局的鬼才,而是能做实事的官吏。
因而在游历途中,元微公便借着自己人脉将弟子安排在四方, 直到回到洛阳,他身边只剩裴清知一人。
裴清衡留在了豫州,这事也有书信告知了裴正。
至于裴清知, 却是因为他性情过于温和清正,元微公实在不放心他为官,打算再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两年。
何况他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年轻人跑跑腿。
元微公和王九真交情甚深,表明身份之后,立刻便被下仆迎进府中。
老友相见, 自是一番欣喜不提, 元微公只道二人要手谈一局, 让裴清知去花园中休息一会儿。
有些事, 还是不适合裴清知这样的少年人听。
家仆领着裴清知穿过回廊, 庭院中山石嶙峋, 灌木修剪得恰到好处,春日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下一地碎金。
“郎君可在此处暂歇。”王家家仆躬身说道。
裴清知回他一个淡笑,温声道:“多谢。”
眼见家仆恭谨候在一旁,他便又说:“我在这里四处走走便是, 你去歇着吧。”
在裴家时,他便不习惯有人一直在身旁候着。
因他是元微公弟子,家仆自不会怀疑他的品性:“郎君若有需要,尽管高声唤我。”
裴清知点头。
王家的园景很是别致,百年的底蕴不是裴家比得上的。
裴清知一面赏景,一面顺着石径走上高台,如此便将园中春色尽收眼底。
只是高台之上,却并非空空如也。
一张宣纸摊在石桌之上,笔架上悬着各式不同的画笔,一支沾了天青颜料的画笔放在一旁,各色颜料中,独独缺了天青。看得出,画画的人是因为天青的颜料用尽才暂时离开。
裴清知实在有些好奇,他走到桌前,发现宣纸上画的正是自高处俯视而得的春景。他欣赏地瞧着,看得出作画的人很是有灵气,不过...
他笑着摇摇头。
“郎君何故如此?”
少女空灵的声音让裴清知抬起头,王瑶书一身素白衣裙,衣袖和裙角都沾了些许不同色的颜料。
裴清知俯身告罪:“抱歉,不知女郎在此作画,我被这春色迷住,因而到了此处。”
“郎君多礼。”王瑶书一脸端庄大方,称得上是世家典范,“听说今日元微公携弟子来访,王家瑶书,见过郎君。”
“裴家,裴清知。”裴清知赶忙回礼,他仿佛听说,这位王家女郎,和蓁蓁算是相熟。
“原是蓁蓁的哥哥。”王瑶书身上冷淡的气息淡了些。
裴清知笑了笑:“是。无意扰了女郎作画,实是我的不该,在下告退。”
“等等。”王瑶书却拦住他,“方才你看着我的画摇头,可是我画的有什么不妥?”
裴清知只道:“女郎画作颇有灵气,假以时日,或成大家。”
王瑶书并不被他这句话哄去:“你既然摇头,定是觉得有什么不好,蓁蓁说你尤善书画,还望郎君不吝赐教。”
对于爱好的事物,王瑶书总有一股“痴”劲,譬如这些年王父屡禁不止的话本子。
裴清知素来是个温和的人,叫王瑶书一逼,进退两难,一时竟不知如何脱身才好。
王瑶书上前一步:“请郎君赐教。”
她瘫着一张脸,眼中却好像燃起熊熊烈火。
裴清知不由有些头疼,他只得道:“这不过是我个人所见,女郎这幅画...”
*
洛阳城门外,须发皆白的老人牵着双眼蒙了薄纱的少女缓缓走入城中。
老人一身道袍,脸上沟壑颇深,显出仙风道骨的气派,一老一少两人,最后停在了萧家门前。
庭院中,萧云珩和裴蓁蓁相对而坐,他从袖中摸出一本名册翻开:“来,蓁蓁,你看看,这是洛阳城中与你适龄相配的儿郎名单,你看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这可是我托相熟的朋友,费了好大力气才准备好的。”
听了他这番话,便是裴蓁蓁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你今日要我来商议的大事,便是这?”
“你的婚事,难道不大么?”萧云珩答得理直气壮。
裴蓁蓁不想同他说话。
萧云珩却还道:“你马上便要及笄,若是不早点定下亲事,那些好儿郎便被人挑光了。”
裴蓁蓁合上他手上名册:“我不打算嫁人。”
萧云珩挑了挑眉:“你这话同我说可没用,这都是小叔叔和姑父的意思。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却因为门第不当不敢说出来吧?”
裴蓁蓁恼道:“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你深居简出,如何识得什么少年郎君。”萧云珩一脸不出所料,“既然你也没有心上人,不如先见见几个看得顺眼的郎君认识认识?”
说不定就遇上一生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