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尚明。
有了百年前的经验,容玉很自如地脱了自己和林石的衣裳,分开烘烤。
这期间,林石眉头紧皱,果真发起高烧,还喃喃说着胡话,又“凭什么是他”、“我便是不服”……容玉分辨出这两句,再其他话音,就含混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
林石醒来之后,应该会想起什么。
想着这些,容玉还算顺手地给林石熬药,顺便检查了林石腹上那个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
等到衣裳烤干了,再将热乎乎的衣裳盖在林石身上,防止他病得更重。
这么忙忙碌碌,一切收拾妥当,已经再度入夜。
容玉用木枝拨弄着火堆,思绪起伏,想:梅寄江的伤口若能恢复,那也该是这样。不过梅郎是修士,体质胜于凡人许多。若是他,早该彻底好起来,哪用拖到如今。
林石醒来的时候,察觉容玉正对着自己腰腹出神。
他眸光一闪,再看容玉,发觉容玉又变回了那副易容后的面貌。
这让林石模糊意识到:原来“邱策”并未想过在我面前露出真容。
察觉林石醒来,容玉用叶子捧着糊糊给他吃。
这糊糊是用面饼熬成的。他们摔下水的时候,包袱里的面饼也全部被泡坏,不能再充作干粮。
夜色之中,林石心情复杂,听容玉冷不丁问:“你想起多少?”
林石一怔。
他手指捏着叶片,里面的糊糊险些弄进袖中。
林石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起来了?
但他转念又想,容玉是修士,恐怕有些神通。
这让林石喉咙干涩,含混地、试探地说:“是记起一些 。”
他的真实身份、来北疆有何目的……
容玉侧头看他。虽然容貌不同,但那双眼睛还是和林石昏迷之前所见一样。清冷,透彻,像是能看清一切。
他问林石:“若我不曾想错,你是从京城来?”
林石脊背僵硬,应了一声:“是。”
他大脑快速转动。
容玉当真猜到了吗?
但这么一来,容玉救下他、还助他杀了那些暗卫……
容玉进一步问:“你姓周?”
林石沉默。
但他这样子,已经表明态度。
容玉意识到,也许自己太“咄咄逼人”,又让眼前人浮起警惕。
他态度缓和一些,温和说:“不瞒殿下,”改了称呼,“我从前,也听过一些你的事。”
林石看他,缓缓说:“你果然猜到了。”
容玉知晓,这是林石承认自己便是天家皇子。只是他一个皇子,落到如今境地,还能这般从容地与自己讲话,可见心智坚韧。
容玉说:“我那日从林中离开,遇到这些暗卫,听他们讲话,知晓他们是从京城来,奉命追杀一个人。前后串联,很容易想见。”
林石眼皮跳了一下。
他嗓音沉沉,说:“你救了我,是想要什么报酬吗?”
容玉眨眼,神色坦然。在林石看来,宛若朗月清风。
容玉回答:“我要海清河晏,天下平安——这是真的,”他笑一笑,从当下平凡的模样之中,仍然能看出真正面孔静秀的影子,“但我亦知晓,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到如今,我只希望送殿下去往北疆,而后安然抽身离去。”
林石看容玉片刻,不知想了什么,忽然问:“与你手上的花印有关?”
容玉不答话。
林石沉yin。
他恢复记忆,连带的,那股被从前的种种掩饰遮埋的恣意气度亦浮出一些。
此人眸色深深,有意无意,说:“你说,从前听我的事。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在民间,又有什么名声。”
容玉正因林石方才那句问话而心乱。
在暗卫们面前露出花印,是权宜之计。容玉那会儿也没有想到,暗卫们会那么难以摆脱。早知如今结果,他何必在那庙中多此一举?
听了林石的新问题,容玉随口回答:“自是讲殿下你忠君爱民,骁勇善战……”
“骁勇善战。”林石重复一遍这四个字,不知想到什么,半叹半笑,“骁勇善战。”
容玉心想,如今暗卫皆已除去,那些百姓不至于分辨出自己的容貌。唯一值得警惕的,就是林石。
不过从种种传言来看,二皇子无疑是真君子——哪怕不是,到了二皇子有能力发难的时候,自己也早就抽身离去。
他深呼吸一下, 说:“殿下,你白日容玉了凉,如今身体尚未康健,不若再休息些时候。”
林石看他,说:“还是莫要这样叫我了。让人听到,都是祸事。”
容玉说:“也好。”
有了林石这句话,往后,容玉又叫起“林石”。
他虽说过,让林石再休息些时候,但白日昏睡许久,林石也没那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