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她也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天旋地转,沙发浓郁的皮革味充斥满她的大脑。耳边是起伏的交流声,其中有道中年女低音,嗓子像转坏了的老式留声机,刺啦刺啦直戳她的脑门。她是被吵醒的,上一次有记忆的时候还跟那个男人坐在车里商榷,实则被他暗中盘算摆了一道,转眼就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雨下意识手伸向衣服内胆,那把医用小刀还在,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到了绝境还可以拼死一搏。只要不被人发现,她依然拥有逃生的希望。
她慢慢坐了起来,朝四周望去,有五六个女人。她们大多穿着破败,甚至有些头发都是毛乱的,如稻草一般。很多人的脸色黯淡无光,周雨挪近闻见一股腐臭味,像丢进垃圾场里的残羹冷炙。只有一个女人,脸上有隐隐的欢欣感,她显得有些激动,在原地努力扭着身子,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股皮革味从她的前方传来,上面坐着一个黑丝女人,肌肉紧实的小腿交叠着。她的头上戴着夸张的贵妇纱帽,黑色网格却遮不住容颜。张扬的红唇吐露着烟雾,脂粉下略微浮肿的脸上却有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透过烟雾,慢慢打量着地上的货物。
没错,就是货物。周雨的呼吸滞了一瞬,她看人很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磁场,从K到路易斯,再到现在的这个女人。虽然瞳仁明亮透彻,但她的眼神十分不善,这么形容也许不够准确,但绝对不是满意的表情。
周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只记得昏迷之前与K的交易。帮他找东西,而他同意不伤害她周围的人,仅此而已。不平等的条约里从不会发生正常的事,正如她不知道自己又被他下了什么伎俩,鬼使神差中在危险的房间里醒来。
文森特,这周就这些货色吗,真是一个漂亮的也没有。我很失望,脏不拉几的,先带她们去清洗干净,洗完量身材,分配房间的事就交给你了。她说完就站起离开,高跟鞋跺地的声音很响,刺痛周雨的耳膜。
好的,主人。那个叫文森特的男人微微前屈,礼貌地恭送她离开。
周雨的视线很快转移到男人身上,他有一张窄长脸,眉弓骨在欧美人中并不算很高,但胜在精致秀气,说话也温和有礼,给人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来吧,姑娘们,请把你们的衣服脱了去洗漱。我叫了人马上来量你们的三围,优秀的可以分到好一点的房间,差一点的也不要灰心,毕竟还有技巧能够取胜。既然来到庞特,这边就是你们的家,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上流社会的小姐,还是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我们一视同仁
她拍拍脸蛋,却摸了脸上一把灰,还有一点烂草的腥味。周雨皱眉,心里唾弃死那个男人。已经利用她了,也不整得漂亮一点,到头来还得牺牲色相扮丑。
周雨站了起来,她们要去排队洗漱。原本在她后面的一位,突然脱离了队伍,小跑着撺到了第一的位置,她的举动引起她们的惊呼,后面有人开始抗议。
喂,你撞到我了。开口的是本排在第一的女人,很深的肤色,看着像拥有非洲血统。
姑娘们,不要急,一个一个慢慢来。文森特走到了队伍旁边,他把插队的女人拉了出来,脸色并不算生气。周雨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刚才她们所有人都坐在地上,只有她的表情是欢欣的。
你叫什么名字,看上去你很喜欢这个行业。这对琼小姐来讲,是个好消息,待会她过来的时候,我得告诉她,她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文森特抱胸打量着女人,对她很满意,你知道的,几乎来到庞特的人都并非自愿,很多是外界因素逼迫,没有收入、没有食物、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或者急需快钱。我每周都能看见那些死气沉沉的脸,你的出现让我觉得特别。
那女子竟然捂嘴轻笑起来,周雨站在原地没有朝前走,也侧头看她。
贝蒂。我没什么特别的,刚跟丈夫离婚,辞了工作。想换一种生活而已。周雨细看才发现,她有极其漂亮的小麦肤色,不出意外,应该是拉丁裔的混血。
周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了存活她不得已出卖尊严,一场无可奈何的交易罢了。若她有能力去反抗,早过上体面的生活。但贝蒂的话让人感到震惊。
她不再停留,选择跟上队伍。
周雨洗得很快,这里的浴场很像初中寄宿学校的公用澡堂,所有人坦诚相待,她不太习惯,只是把自己洗干净,转身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别人准备好的衣服。
她被人带入另一个房间,里面充满廉价香水的味道,很冲鼻子。一个矮胖白人男子站在角落,文森特站在另一侧,中间摆了张欧式软凳,上面坐着那个被称作主人的女人。
很好,你动作很快,是第一个出来的。女人朝她笑了笑,抿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她的笑容在周雨眼中十分僵硬,扯完笑容嘴角拉拢着,显然并不是真心想笑。
又听她道:说实话,我对这一批人并不满意。你洗完了,确实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