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极其短暂的时刻中,安深青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脱衣服做什么?
安梨白瞥了他一眼,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淡然地说:检查伤口,严重的话早点去医院,不要耽误了治疗。
直到安深青褪去上衣,感受到秋夜凉飕飕的风,才找回了些实感。
此刻,他背对着安梨白,露出宽阔的肩膀,久经球场日晒的小麦色皮肤依稀衬出背肌的轮廓,线条柔和却不显羸弱。他仍双手抱着一团衣服挡在前胸,耳根微红,就连脖颈也呈现出淡淡的粉。
姐,你不怪我吗?
她正用棉球帮他涂抹着药水,回道:你会听我的劝告吗?
听到她的回答,他立即失语。
的确,从前他把爸妈的话都当耳边风。
能告诉我,你今天打架的缘由吗?
那个骚扰你的人渣说了过分的话,被我听见了。
所以你跟刘进斗殴?
许是察觉到姐姐语气中的不满,他抬高音量说道:什么叫斗殴,明明是我单方面的殴打好吧,他弱爆了,我后来打得他还不了手。这些伤都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偷袭我造成的,幸好后来罗逸宁和邱一鸣出手帮了我。姐,他以后肯定不敢再找你麻烦。
然而,他没有告诉安梨白的是:罗逸宁和邱一鸣家里肯定会给刘进施压,他不可能闹到学校去。
还打群架?安梨白声音颤抖,不经意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嘶,姐,你轻一点,语毕,他又补充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没干过。
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不可取,反而容易惹上麻烦。我相信人贱自有天收。她说道。
他突然转身,抗议道:我不觉得,对待某些没有原则的人,以暴制暴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时,他的目光投向她的手腕。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她腕上的红痕太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就会沁出血来。
察觉到弟弟的目光,她连忙拉起袖口掩盖红痕,眼睛看向别处,解释道: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划到了地面别人丢弃的铁丝。
他抿了抿唇,没有追问下去。
她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在做出选择前,先理性思考。因为暴力的代价太高了。没有后悔的余地。
以后,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不在你身边,你得自己管理好自己的生活。
往常这些大道理都是母亲同他说的,现在从安梨白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知道了。等你去外地上大学,我一个人在花城也可以过得很好,还更自由。他开玩笑地说。
只是,他可能会想她吧,或许是在她睡过的房间里亮灯学习的时候,或许是在一个人做饭又洗碗的时候,或许是在独自上学的时候。毕竟她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那天过后,关于刘进的事情就此翻篇,姐弟二人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某天,安深青被梁启明叫到办公室,离开后手上多了一张报名表。
你最近不是没犯事吗,梁启明找你做什么?罗逸宁凑上来问道。
他问我要不要报今年的NOIP。
这就是你初中拿了省一的比赛?
安延书和袁绮月自他还是孩童时期就开始培养他计算机编程方面的能力,虽然在他看来是填鸭式教学,但他的确对这方面感兴趣。
安深青点头,补充道:对,不过那时候参加的是普及组,现在只能报提高组了。
填表时,紧急联系人这一栏令他无从下笔。他思考半天还是决定写下安梨白的名字。
由于下午就要提交报名表,而紧急联系人需要有签名,他不得不去安梨白的班上找她。
趁着零碎的课间休息时间,他匆忙跑到高三的教室。班上的人不停走动,同样的校服实在难以辨认。
他走到窗边,对着一旁正在埋头刷题的高三学生说:你好,可以帮我叫一下安梨白吗?
只见对方变了脸色,露出不大和善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你自己去看座位表吧。
他深感疑惑,但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对照座位表搜寻着安梨白的身影。
她不在教室里。
顾不上周围人的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他走出教室,在四周徘徊等待。
直到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他都没等到安梨白,只能灰溜溜地回班上课了。
可是,就在他刚下两层楼时,安梨白迎面而来。
她手里抱着一大堆习题册,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只得侧着身子艰难地爬着台阶。
她忽觉手上的重量一轻,侧头一看,原来是安深青抬走了一大半书。
你怎么在这?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相去甚远。
我来找你签字。他说。
安梨白将书本放在地面,拿过他手里的报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