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窗棂飘飘扬扬,桌上的遗像静默无声,像中人的面容永远挂着温婉的微笑。
徒留未亡人跪在灵位前,将一簇簇纸钱放进铁盆里燃烧,最后落得大厅里满是尘灰。
安深青想,他绝不会忘记这漫天的灰烟带来的气味。
焦灼又令人窒息。
今天是袁绮月出殡的前一日。按照当地的习惯,即使没举办体面的葬礼,他们也发了讣告给亲朋好友。
特意前来悼念的人不多,其中有父母的旧交以及姐弟二人的好友。然而,有的人甚至连牌位都没拜,送来一大堆水果祭品便匆匆离去,唯恐沾了白事的晦气。
对此,安梨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的情绪,只礼貌地收下祭品,将客人一一送走了。
安深青跟在她后头,帮她打点零碎的事务。
歇下来时,他望着她冷静如初的面孔,耳边蓦地响起前些日她一番理性到无情的话语。这些犹如冷刃的话语随即与她近期的行为举止重合,使安深青抛去认为她冷情的想法。
她虽没落下一滴眼泪,但偶尔也会看着母亲的遗像出神,也会关心他的情绪状态,也会翻阅家人的旧照,再一本本收好。
她远比自己成熟。
怎么了?许是他盯了她良久,她转头问他。
他摇头,说:没什么。
她没追问,转向另一个话题:赵叔刚刚发信息跟我说,爸的临时出狱申请没有审批下来她突然停顿,如鲠在喉。
明天我们一起去。
他知道她想说,送母亲最后一程的只有他们两人了。
好。她应声道。
临近夜幕,安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前的女人身着白色丝缎衬衫,九分高腰西装裤,墨镜之下的烈焰红唇为干练的装扮平添一份艳丽,给人莫名的压迫感。更不必说她身后一张张板着脸的外国面孔,个个高大威猛,肃立不动。
见此阵势,安深青强压下内心的惊骇,一手扒着门框,皱眉道:请问你是哪位?
虽然他尽量表现得淡定,但是脑中已经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如果这群讨债的人强行破门而入,他就要拖延足够的时间让姐姐逃走。而当务之急是让内厅里的姐姐发现这边的异样。
面前的女人不急不徐地摘下墨镜,就连无意被镜架挑动的发丝都是张扬的,秀丽的。
她露出一双明眸,眉眼含笑:孩子,我叫袁丽星,是你母亲的妹妹。在中国应该叫小姨,对吧。
安深青暗自呼了一口气,原来是他误会了。他曾经从母亲口中听闻自己有个小姨的事实,但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只知道母亲许多年前就和外婆那边鲜少来往了。
可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她表现出的和善态度有不自然的诡异感。
不好意思,请问怎么证明你是我们的小姨?安梨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袁丽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但又立即平复下来。她解开袖扣,露出手上戴着的雕花玉镯,说:姐姐的玉镯和我的是一对,都是祖辈传下来的首饰。
这几日收拾母亲的遗物时,他们的确见过一只相似的玉镯,做工精致,风格独特。
安深青和安梨白对视一眼。
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现在就拿上资料去公证处证明。见姐弟两仍然有些犹豫,她补充道。
不必了,安梨白说:小姨请进。
袁丽星点点头,吩咐身后的保镖在门口等着。
Yes,Madam.保镖们整齐有序的应答声仿佛能震动整座小洋房。
袁丽星祭拜姐姐之后,便和姐弟二人聊起天来。
我找殡仪馆打听了,据说明天出殡?她问。
安深青点头。一旁的安梨白却默不作声。
明天我陪你们去,也好送姐姐最后一程。她的语气中饱含哀伤。
沉寂了一会儿,空气中流动着难掩的尴尬。于是,她接着说。
我和姐姐平常靠邮件和国际电话联系。说起来最近一次见面都是七八年前了,没想到这一别就是。话语戛然而止。她哽咽着,眼角竟流下泪来。
安深青将纸巾盒递给她。
谢谢。她微微抬起下颌,擦了擦眼泪。
沉默良久的安梨白终于发声了:小,小姨,安梨白显然不习惯这样的称呼,我想问,为什么外婆没来?
你们外婆身体不好,听到姐姐的噩耗后又发病了,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坐不了长途飞机,只好让我一个人来了。即使她常年和母亲生活在国外,也了解国内奔丧的重要性,因此替母亲解释道。
可妈几乎不跟我们提起外婆。小姨,可以告诉我们当年妈和外婆是怎么闹掰的吗?安深青急切地问道。
姐弟两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令常人难以招架。袁丽星眼中的不悦一闪即逝。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具体我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