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原逸一副心中有气,还莫名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恶趣味地应了季临:
“好啊,我等你。”
吃早餐的过程中,季临出去接了个电话。他刚起身,原逸就Yin阳怪气地开口:“看来季临昨晚把你折腾得够呛啊,我看你吃个早餐都坐立难安。”意识到原逸在说什么,我使刀叉的手莫名就磕绊了起来。
当一块西兰花三番五次叉不起来,原逸又在一旁低笑时,我终于忍不住把刀叉搁下来:“原逸,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季临互相喜欢,却能容忍他和我发生关系?你最好现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保证会让你们尝到苦头,到时候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告诉你我和季临互相喜欢的?”听了我的话,原逸反而有些疑惑,欲言又止:“难道你……不知道季临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是谁?”话刚出口,我的血ye就不自觉地滚烫起来了,莫名其妙地,越是望着,越是热烈冲动。奔涌着,翻腾着,在每一条脆弱的血管里逆流着引吭高歌。我看见那面醒目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我从来拒绝承认的名字,却又隐隐希望,隐隐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季临不喜欢原逸,如果季临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那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又该如何解释!
“你该不会以为季临喜欢你吧?”看我面有燥热的样子,原逸玩味浓重地放下刀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露出愚蠢的疑惑表情,原逸了然一笑,伸出食指摇了摇:“容少爷别自作多情,季临喜欢的是许越——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和许越的眼睛长得很像吗?”
没人说过吗?有,有的,不止一个人说过,甚至连我父亲都这么说过。
“许越的眼睛和你很像,不过他比你温顺。”
许越,许越,我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惊觉自己原来真的可能有愧季临。
第20章
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是一个商人,而再狡诈的商人都知道守诺的重要性。
答应别人要做到的事,我会尽力而为,声明要计较的事,我也会锱铢必较。记忆中只有一件事我背弃了诺言,有关许越。
许越是和季临一起来到容家的。当初季临的父亲欠了容氏一大笔债,走投无路之际,他决心开车与我父亲同归于尽。可惜季临父亲运气很不好,在车急速撞向我父亲时,有辆横穿马路的卡车先撞上了他。
季先生的离世意味着他唯一的儿子从即刻起就成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孤儿,以及,拥有一笔沉重的债务。想着季临暂时也还不起那么多钱,我父亲就把季临带来容家,当时季临的一众亲戚纷纷表示我父亲是“大善人”。一同来的还有许越,季家前管家的儿子,自父母双亲都过世后,就以半个儿子的身份住在季家。
第一次见面,我并未察觉季临和许越的过度亲密关系。直到季临屡次与我起冲突,我才意识到前者把自己所剩无几的温柔都给了后者,而后者则时刻准备着做前者的庇护港湾。
我讨厌这种羁绊过重未经世事的少年关系,于是设法分开两人。许越温柔听话,我对他没有太大恶意,季临倔强且傲气,经常受到不紧不慢的敲打。我清楚那段时间季临与许越是如何在我面前如履薄冰,相依为命的,无人处,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两个少年是如何互相鼓励,并许下虚幻的未来愿景。我清楚,但并没有说破,归根到底,我只要季临听话顺从,并不要他对我抱以好感。
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大人物,相处短短数周,就提出要认许越为干儿子。在当时的我看来,那种行为与其说是认干儿子,倒不如说是明抢。因为许越已经成年,理应有说“好”或“不”的权利,但那一次父亲宁愿被人微议也不愿拒绝这件事。据说是大人物的儿子看上了许越,要将他带回去做玩物。
为这事,季临生平第一次收起满身傲气,伏在脚边尽心伺候我,只求我找父亲说情,别让许越被带走。我答应了他,但我没有做到,当我和我父亲说起这件事时,父亲异常严肃地拒绝了。他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反复强调许越必须走。
那时他对我说了这句话:许越的眼睛和你很像,不过他比你温顺。
许越被大人物强行带走的那天,我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季临绝望而不甘心地去抓许越的手。我怕季临会被对方殴打,便让人去把季临带回来。我看着他挣脱一次,又挣脱一次,最后跌倒在盛夏热意蒸蒸的路上失声痛哭。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少年季临的眼泪,汹涌而热烈,像一场来自热带的风暴,水汽全都饱满到下坠。老实说,如果没有原逸的提醒,我早就忘了这事,但对于季临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耿耿于怀的噩梦——如果他确实数十年如一日地爱慕着那个年少的依靠者。
隐忍,沉默,数十年如一日地在一个人的眼里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获得自由后,季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纠缠我——他哪里是在渴望我,他分明是在渴望那个年少的救赎者。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