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琞与一叶入内通报,谢问则在天王殿前的一株千年古树下等待,对于少林寺,谢问是久仰大名,但亲自前来却还是头一次。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之中,巍峨肃穆的庙宇鳞次栉比,一股沉香之气弥漫在混合着泥土青草味的空气之中,多少令谢问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
没过许久,谢琞便迎了出来。
谢问上前一步:“如何?方丈大师怎么说?”
“方丈师伯答应替闻公子看看,走,我带你去见方丈师伯。”说着,谢琞带着谢问与闻辛穿过大雄宝殿,来到位于法堂后方的方丈室。谢问进去时,只见一个年近七旬,身穿灰粗布僧袍的长须老僧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两道长长的白眉垂于眉边。这位想必就是方丈慧真大师了。
“晚辈谢问参见方丈大师。”谢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慧真睁开眼皮,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注视着前方,他面上红光焕发,Jing神矍铄,但眼睛是微微眯成了一条线,显得和蔼慈祥。
慧真双手合十还礼:“谢施主远道而来,所为之事老衲方才已从一心那里听说了。关于这Yin蛊术,老衲也略知一二,不过中了傀儡虫还能活着的人,老衲倒还是头一次听说,可否先让老衲为闻施主把一把脉?”
“这是自然。”谢问将闻辛放在榻上,对慧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慧真将手指按在闻辛脉门上,凝神听脉。谢问见慧真神色凝重,迟迟不语,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开口催促,只能耐心等待。过了许久,慧真才终于松开闻辛的脉门,对谢问双掌合十道:“传闻Yin蛊术是一种至Yin至邪的诡术,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闻公子年纪轻轻,内功修为所积颇厚,这才堪堪将傀儡虫压制住。若是换了常人,别说一日,恐怕就连一个时辰也捱不过。”
谢问:“晚辈素来听闻少林以易筋经和金刚经等内功心法独步武林,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易筋经,更有洗髓还原,起死回生之说。方丈大师,您武功高强,内功深厚,一定有法子救闻辛对不对?”
“阿弥陀佛,谢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恕老衲直言……”
听到请恕直言这几个字,谢问的心不免咯噔了一下。
慧真继续道:“易筋经的确有洗髓还原之效,但是起死回生却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言过其实了。其实天地万物皆有生灭,易筋经也好,金刚经也好都只能是靠内功去压制闻施主体内傀儡虫的发作,这样的压制不是根除,只治标不治本,只能保得闻施主一时平安。”
“一时是多久?”
“最多十日。”
“那十日以后,他会怎样?”
“是死是活,全看闻施主的造化。”
谢问说不出话来,心渐渐沉了下去。虽然在来少林之前他就有了隐约的预感,但是亲耳听到这样一番话,就好像被宣判了死刑一样,把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也给熄灭了。
看到谢问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谢琞连忙对慧真挤眉弄眼道:“方丈师伯,既然生死还未有定数,那也就是说闻公子还是有可能得救,对吧?”
慧真点头道:“闻施主能够撑到现在,并且还能勉强把持住意识,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因此谢施主不必过于悲观。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既然闻施主已经来到了少林,那么老衲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是啊,如今对于闻公子来说,留在少林才是最安全的。”谢琞也在一旁补充道,“治病的事不能Cao之过急,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谢问深吸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吗……的确,我是有点太心急了。”
慧真摸着长须:“谢施主不必担心,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为闻施主运功疗伤,只是疗伤过程必须绝对安静,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因此接下来的三天,谢施主可在我少林寺稍作盘桓,耐心等待。一心,待会儿你带谢施主到僧寮歇息,一切等我出关之后再说。”
“弟子遵命。”谢琞躬身应道。
谢问眼眶一红,跪倒在慧真面前:“大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请受晚辈一拜。”
说着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慧真忙将他扶起:“谢施主折煞老衲了。施主或许有所不知,老衲与你父亲曾是旧识。既是旧友之子的请求,岂有漠然视之的道理?”
“我……父亲?”谢问一愣,“您是说……”
“没错,正是淮南郡王谢云。”慧真笑着捋着长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晋城发生叛乱,各地勤王大军之中,我少林寺僧兵与你父亲谢云的淮南军也在其列。老衲与淮南郡王的交情便是从那时候结下的。谢施主从小就跟随淮南郡王四处征战,想必对此事也有印象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谢问摸了摸头,其实他对这事已经完全没印象了,不过照实直说也未免太不识趣,所以只能含糊地敷衍过去。
“没想到,十三年过去了。原来的那个小毛孩子,转眼间已是一表人才的翩翩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