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我最不愿见的人就是他。见一时怨愤之语被他听了去,愈发气恼,起身便将门狠狠一摔:“你也不必再为令妹的生辰来劝我,我说不去便不去!”
江风yin忙将手臂卡入门缝中,冷不防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未料到他竟然不闪不避,手把着两扇门,却不好再关上。
江风yin低头揉弄手臂,想来那一下夹得甚为疼痛。半晌才开口道:“我不是为她来的。我就是想……想看看……”
他用力咬了咬牙,才将下一句话艰难说出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简直要发笑,两手将头发用力往后一拨,将脸对准了他,左右照了两下:“看到了?没有死,好得很!”便又将门一合,不欲再与他多说一个字。
江风yin这一次反应倒是迅速,一把撑住了门框。他力气自然比我大,人又生得高,手臂也要长些,被他一阻挡,我再努力也是徒然。
我满面怒容,狠狠向他瞪去。江风yin在我注视之下,竟然脸上一红,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开,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我本来一句也不想听,但知道他素日的性子,如不顺了他的意,怕他一时又闹得天翻地覆。没奈何,只得让他进来。只是心中有气,既不请他坐,也不愿给他倒茶。
江少爷倒也没计较我招待不周,搔了搔面皮,咳了一声,才开口道:“其实我从流云峰下来,便一直想去找你。我知道你去了那甚么秋收堂,想是心中对我十分记恨,宁可在人前现眼,做些低贱活计,也不愿再见我。何况你……后来听说你进了不知梦,我……甚是牵念。几番找大师兄打听消息,他口风却紧得很,半点也不肯吐露。”
我已无力与他争执,只道:“我丢人现眼,有劳少爷牵记。如今我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回来,过往之事,也算两清了。少爷,请回吧。”
江风yin似料不到我这般反应,低头望了我许久,才咕哝道:“要不是道尊亲口证实,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他。你……你也太不像他了。”
我更不多话,将半杯残茶往他面前重重一放,茶水泼得到处都是:“你煮茶的水,要山Yin处最洁净的夜雪。我在玉秀峰深处的竹林里,不知摸黑给你采摘了多少次。那山道一步一滑,我好几次一脚踏空,摔得眼前发黑,许久都爬不起来,却只记得将你那只贮雪的玉瓮牢牢抱在怀里。你屋中闷热有蚊虫,便叫我蹲在床边,一夜一夜替你打扇。我连你入睡之后也未敢停手一刻,你醒来却嫌我身上有汗臭味。还有你这衣服……”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衣襟,深深一嗅,道:“向来讲究得紧,洗过熨过还不算,还要拿白檀木细细熏过。这熏香还要合宜,一时浓了,一时又说淡了,我总由你百般挑剔。我在屋后添炭吹火时,旁人如何讥讽践踏,也不必说了。有一回竟被人Yin踹了一脚,我一口血吐在熏笼中,不小心污了衣料,忙缝了一朵淡色小花遮掩。你回来看到却大光其火,连说晦气,反将那熏笼一脚踢翻。最后还是我跪在地上,一点点将那些碎檀木拾起……”
我说到此处,抬起头来,直看到他惊惶的眼睛里:“这些事情你大概已不记得了,我却还没全忘。你要我像从前,我宁可再次废了这道体灵根,不要这劳什子的脸,与那些你眼中的低贱之人一同生老病死,也不愿在你面前像从前!”
当夜江风yin几乎是从我房中落荒而逃。我目视他身影消失,只觉脸上红得发冲,想是一时气急之故。想我将话说得这样绝,日后总无相会之期。只是心中对江雨晴有些过不去,想她从前虽有过错,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我迁怒于她,实在大违我本性。想到方才那二人言语中提及她贪嘴爱吃,思及上回在丹霞山庄吃过的点心极是美味,又是外头买不到的,大约也能送得出手了。于是少不得又跑了一趟丹霞镇,仍由那小厮引入门中,便塞给他一包铜钱,请他转告广叔,说上次尝过庄上点心,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不知可否花些银钱,买几枚带上山去。
那小厮手中拿着钱,脸色红红白白,十分怪异,撒腿便跑了。这一去却去得长,我等了许久,才见广叔匆匆出来,言语有礼,直说合庄还欠小郎君老大一个人情,区区点心又如何劳烦小郎君亲自跑一趟,傍晚必定差人亲自送到府上云云。我面上作烧,一定要付钱才罢。广叔见我坚持不受,这才松了口,说庄中实不缺银两,只是近日针线娘子眼疾复发,几件主家的衣袍无人裁改,正自烦恼。我自忖针线上的活不差,秋收堂一众弟子,家中贫苦无钱裁衣的,成家之前,衣服鞋袜都由我一手包办。只是经手的都是粗布麻线,怕对不住人家的好料子。转念一想,从前跟江风yin稀里糊涂那几年,正是他长身体之时,他家中一时来不及送来,也是我灯下挑补而成。当下便毛遂自荐,又将身上的豆绿色布衣布裤翻过,将针脚拈起来给人看。广叔连称针法细密,便派人抱出几件墨色锦袍,告诉我何处需如何修改。我一看那颜色,心中便打了个突,但想不至于如此巧法,仍道了声谢,接了上山去了。
翌日便有人捧了食盒,送到我院中来。看时,竟足足有十二色点心,由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