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内,碧珠扶着刚用完晚膳的燕夫人回到抄经的软垫上,挑亮了灯芯,又回到桌角的一旁,跪下身子,替燕夫人研制未完成的朱墨。
这个佛堂位置僻静,鲜少有别的僧人路过。山上夜晚寒冷,堂角还置放了一个取暖盆,火光伴着哔剥声响,听外边的山风掠过门窗,也让房中的二人内心难得有一丝恬静。
碧珠研完一小碟朱墨,将其放到燕夫人的右手边。燕夫人刚写完面前的一沓纸,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便让碧珠再去拿一些来。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
门未锁,来的是个穿灰布衣服的小沙弥。他低着头,指尖还捏着什么东西:“阿弥陀佛,夫人,这是主持刚开过光的平安符,叫小僧给您送来。”
碧珠走上前,接过沙弥递来的平安符,道了声谢。那沙弥双手合十,又向两人行了一礼,道一句“阿弥陀佛”,离去了。
碧珠拿着那符,走到燕夫人身边,困惑道:“夫人怎只求了一张符?”
燕夫人一边收起面前的纸张,一边解释道:“是替王爷求的,他近来身子不好,有张平安符伴他左右,大概会好上许多。”
“如此,”碧珠闻言,恍然笑道,“夫人对王爷用情至深,倒叫碧珠好生羡慕。”
燕夫人含羞地嗔了她一眼:“羡慕什么,待你年纪稍长一些,我自然也会为你寻一良配,到时……”
“啊呀,什么良配不良配的,夫人说这些作甚!”碧珠平时看着稳重,却也正是思慕男女之情的年纪,被燕夫人这样一提,羞得连忙打断她,“我这一辈子都是要服侍在夫人身侧的,哪有空闲功夫跟旁的男人谈情说爱呢?”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燕夫人笑了笑,手里捧着那叠纸张,从软垫上站了起来。碧珠见她动作,连忙上去扶了一把。燕夫人一面起身,一面数落她:“女儿家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寻个好归处成婚的,若一辈子都待在王府,又像个什么样子。”
她将抄满佛经的纸张归入先前整理好的抽屉中,又挑了挑烛灯,话风一转:“方才我听住持说,王爷自下午始就一直待在房中,还未用过晚膳,你可让厨房将那汤药送去了?”
碧珠答道:“一早便叫人送去了。”
燕夫人颔首,回到桌前坐下。碧珠替她舒平了纸张,燕夫人执起朱砂笔,用笔尖舔了舔朱墨,便开始继续气定神闲地抄起佛经来。
一炷香后,燕夫人又写完了几页纸。碧珠从外边泡了一壶醒神的茶回来,燕夫人喝了几口,顺嘴问道:“王爷可睡下没有?”
“奴婢不知。”碧珠接过茶杯放于桌上,缓步走到燕夫人身后,替她揉了揉额角,“但此时时辰尚早,王爷应当还醒着。夫人可是要送平安符去?”
燕夫人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是的,不若你把这符送去,若王爷还未入睡,便嘱咐他将其压在枕头下边。”
碧珠闻言,轻笑道:“夫人求来的符,怎叫我一个下人拿去?”她手下的力道渐缓,“若是夫人亲自送去,王爷保不准更高兴些。”
燕夫人被她说得心思微动,又顾忌手下未抄完的佛经,没开口说话。
碧珠又劝她:“左右不过送道过去,耽搁不了什么时辰的。”
燕夫人这才答应了下来。碧珠从一旁拿来她的披风,仔细系上后,两人才提着一盏灯笼,从小佛堂里走了出来。
佛堂离客人住的厢房还有些距离,寺庙的僧人休息得都比较早,碧珠扶燕夫人一路走来,也没撞见几个人影。
走廊上依稀点了几盏烛灯,绕过下人住的一排厢房,再往里边走几段路,便是给宾客住的大卧。
两人绕过最后一处拐角,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隐约晕着一层昏黄的烛光。
碧珠看了一眼透着光的窗纸,侧过首,低声在燕夫人耳边说道:“夫人您看,我就说王爷还没睡呢。”
燕夫人笑了笑,主仆二人提着灯笼,慢步走到房门口。燕夫人伸出藏在披风下的左手,正欲往那紧扣的门上敲——
那指关节还未触及木棱,燕夫人像听到了什么似的,面上的笑意倏忽僵了一僵。
雪白的纸窗内,烛光跟着碧珠手上的灯笼不住摇曳。如此寂静的空间,根本掩盖不住房里透出的几声暧昧的低语,和那肢体交缠的摇晃声响。
燕夫人艳丽的脸变得煞白一片。听着房里传出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睁大双眼,木偶似的紧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扉。
她的脚步踉跄,碧珠怕她一不小心跌落在地,赶忙扶住她的双臂。
她自然也听到了房内的声音,看着燕夫人的神情,不由暗自懊恼,方才怎偏要让夫人亲自来送这趟符,结果撞上这样一副场景。
燕夫人自小被家中娇宠长大,随后又对李燕皎一见倾心,蒙圣上婚赐,夫妻二人一直相敬如宾,情感甚笃。李燕皎对她素来温柔体贴,虽有时颇为顽固,却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纳妾一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在寺庙里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