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既得利益者不会像上牛排那样,彬彬有礼地让出好处,只有通过暴力、流血、牺牲撕开口子,才有改变的一天。我,在更好的未来等待着你们。”
东野赐独自一人坐在教堂等待杨景的到来,面对着神像,他并没有在祷告,手上拿的也不是《圣经》,而是曾经送给铁游的《李杜诗集》。
这本书的水墨封面已经破皮了,书缝翻得发黄,但破碎的边角却被压得异常平整。某一天清晨,一件匿名快递将诗集还了回来。
东野赐没有见到铁游,脑海中却总浮现出一张黝黑坚毅的脸庞。
任何人都是有罪的,铁游做错了很多事,他去想办法赎他的罪了,东野赐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悲悯。无论是从法律还是爱的小高出发,东野赐想他不该悲悯这样一个人,但他却压不住悲伤,这不完全是铁游作为一个人的错,社会、资本、贪婪的人性、弱rou强食……这些都把他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只能反抗,不反抗便没有活路。
社会规则是如此罢了,而他像一枚鸡蛋,固执地要去撞向坚固的巨墙。
即使这堵巨墙已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也不是鸡蛋能撞开的。
东野赐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亮起一盏灯,走马灯一般闪过巴比lun流淌的两河、埃及金字塔、罗马永恒之城孤零零的神殿等等,无数文明在消逝,取代者也在消逝,迟早有一天,所有文明都会失去声音,如果有末日来临的那一天,洛昆倒很想体验一把。
“Nothing lasts forever,but I just wanna alive.”
东野赐嘴里默念着他说过的话,“改变不是凭空产生的,就算撕开了口子,分配方式不变,终究是重复兴衰灭亡。首先得有文艺思chao引导,再是科技发展,在我看来,如今并不比以前自由多少,古时的方式暴力,诸如宗教迫害、禁书文字狱,现在看上去信息流通自由,你们错了,如今我所做的事,首先是制造大量嘈杂无用的信息爆炸,再是通过娱乐、消费、享受这种温和的方式锁住人的思维,保险锁是阶级细致划分挑起内耗,我想我‘’成功了,消灭了已存在和潜在的反对者……”
座椅旁边响起脚步声,杨景坐在他身边,接着他的话说道:“可Sir Mo并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想通了一件事,打破这个锁死的安乐死摇篮,就是拯救自己的生命。”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心里好过点吧。”东野赐说,“冷冻身体,总让人觉得他还没死,把希望寄托给未来,他好像从没相信过未来。”
“虽然我曾是家庭医生,但也没帮上什么忙,正常人在他身边都会被逼疯吧。那位先生很固执得不肯改变想法,认定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
两人都明白,洛昆是把握自己命运的绝对舵手,如果众人都是赌徒,那他便是稳赢不输的赌场,除非来场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荡平了这个赌场。
即便无用,东野赐还是做了会祷告,祈愿李高登平安,放下祈祷的手后,这才问出1了他最挂念的问题,“Gorden,最近怎么样了?”
“不大好,可能是受情绪影响,他的腿骨折还没法拆石膏,肛肠也在恢复中。”杨景缓缓地说,“你知道的,少爷最近拿了建筑金块奖,所以你们三人的新书发布会额外加了一项,少爷的个人建筑作品展,他在家中忙着准备,我想久坐有些影响恢复。”
“杨老师,帮我照顾他一下吧,别那么拼命。”
杨景摇了摇头,“少爷是个很专注的人,恐怕我劝不动。”
与此同时,李高登正坐在卧室窗边的圆形书桌前,满桌狼藉,堆满了雪弗板、木片、酒Jing胶、美工刀和尺子等手工材料,但依然乱中有序,图纸和材料按划定的区域摆放着,他对照着图纸,将材料切割成一块又一块,之后用胶水粘贴起来,适当加上装饰,组合成将要展出的建筑模型。
“还在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高琪走进卧室,目光飞快扫过圆桌,佣人在一边帮李高登打下手,见李高琪过来,便察言观色离开了,留二人独处。
然而李高登低头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显然不想搭理他。李高琪看了一会,坐在了李高登左手边的座椅上,他用拇指和食指拎起一小块洁白的雪弗板,好像一块小巧的七巧板,好奇地观察着。
“你够了吗?”李高登把手中一排竖柱粘好,才分出心咒骂道,“你倒是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想到哪出就是哪出,我还在工作,请你出去。”
李高琪放下雪弗板,笑着调侃道:“拿到了金块奖,不错嘛。”
“李高琪,我拿什么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帮我画图了,还是帮我拉项目了?”
“当然有关系,这种事得派说客,不是人家想给、你想拿的事。”
李高登被他的说法气得心烦意乱,他随便几句话,就否定了自己的一切努力。
“又在耍什么花样?我宁愿你揍我一顿,也好过黄鼠狼给鸡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