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吃不下了,想起钟意的起床气,他决定不触这个霉头,“我把中午的汤炖下去。”
钟意突然把筷子一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声响。
牧鸿舟不知所云:“......你怎么了?”
“我刚才醒来没看见人,”钟意直勾勾地瞪着他,“也没看到花。”
牧鸿舟:“......”
他的心一下子软得不行,正想说点什么,钟意突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句不吃了,踩着凉拖鞋踢踢踏踏地往楼上跑。
他赶紧过去把人抱回来,钟意脸色冰冷,“我差你这顿饭吗?”
牧鸿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钟意白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左边挪了挪,牧鸿舟搬了椅子坐在她右边,把三明治切好了送到她嘴边。
吃了一顿黏黏乎乎的早饭,钟意Jing神了些,对牧鸿舟说:“你去洗碗,洗完来三楼书房。”
顿了顿又说:“你先待着,我叫你上来你再上来。”
“......好。”
牧鸿舟洗了碗坐在楼梯上等,按照惯常的经验,一般钟意突然跑去一个地方叫他等等再过去就是准备搞什么恶作剧故意吓唬他了。次数多了他其实已经免疫,但是每次还是尽力配合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
以前觉得无聊的事情现在变得可爱起来,令人期待的不是恶作剧本身,而是搞恶作剧的人。
过了十几分钟,钟意给他发消息:“”上来。“
牧鸿舟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上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钟意坐在书桌后面,见到他抬了抬头,又把脑袋低下去了,“进来吧。”
牧鸿舟往门梁上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水桶之类的东西,开门进去了。
钟意面前放了几本相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岁的兜兜”,“两岁的兜兜”......总共六本,一直写到“六岁的兜兜”。
每本相册的封面都是她当年过生日的照片,从粉雕玉琢的小白团子到娇俏可爱的小公主,她从小漂亮到大,万千宠爱众星拱月,头上戴的生日皇冠每年都不一样,世界在她眼里是爱的粉色。
钟意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在A市出生长大到六岁,六岁那年我妈妈去世,我爸带我去了A市生活。”
钟意从未和他提起过她的母亲,这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如今突然说起,牧鸿舟嘴角笑意僵住,有些不安地看着钟意。
“有传言说我妈是被我爸谋杀的,”钟意翻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合照,“你听说过吧?”
“......那些都是传言,不能当真。”
牧鸿舟当然听说过。钟连海落马后,有关他的八卦流言漫漫扬扬满天飞,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说他早年靠女人上位,麻雀攀高枝,发达以后恩将仇报杀妻夺权,这种狼心狗肺的恶魔简直死有余辜。
那段时间凤凰男这个词被再次拎出来大吵特吵,牧鸿舟强迫症似的一遍遍地刷社交论坛,恐怖地发现钟连海和方碧薇的故事开头与他和钟意是多么的相似——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天真烂漫遇上野心勃勃,在一起时轰轰烈烈,离开时悄无声息。
牧鸿舟清楚地知道钟意不是方碧薇,他更不会是钟连海,但他仍然感到恐惧。他仍然伤害了钟意,他害怕遭到命运相同的反噬。
“是真也是假。”钟意把一个厚纸包推到牧鸿舟面前,“我妈飞机失事是意外,但如果我爸没有婚内出轨,她根本不会踏上那列航班。”
牧鸿舟把纸包拆开,抽出里面的一沓照片,刚看完几张就放下了,抖着手不愿再看。
“继续。”钟意坚持要他一张一张全部看完。
牧鸿舟看完了,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涣散,粗重的呼吸在安静的书房中起伏。
“我爸骗了我妈,骗她的钱,骗她的感情,今天说着爱你一生一世,第二天就出去和别的女人约会......”
钟意木着脸,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只是眼睛很红,“他是个人渣。”
牧鸿舟抱着她,肩膀抖得厉害。
钟连海伤害的不止一个方碧薇,还有他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钟意。对钟连海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可是用来享受也可以拿来利用。
方碧薇出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追究航空公司以及偷拍狗仔的责任,理性过后才是感性的难过,难过以后再陷入自我感动——瞧,我还是很爱我的妻子的,她死后十几年我仍然戴着婚戒。
方碧薇要求忠诚,钟连海力求平衡,他们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谁料天公也不作美,这场悲剧的结局过于惨烈了一些。
牧鸿舟紧紧抱着她,他说不出话,对此时的钟意而言,一切安慰或者保证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钟意任他抱着,低低地叫他的名字,“牧鸿舟。”
“嗯。我在。”
“我相信你不是我爸那样的人,”钟意看着腰上温暖Jing壮的手臂,“但是我怕成为第二个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