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
场景被设定成姚远从报纸上见过的那条城际高速。柏油路面上,满是车祸现场的遗迹与汽油混合人血的难闻气味。此时陪伴在梁谔身侧的人却从周苓变作姚远。姚远讶异的是,做为一个沉睡之人,他竟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来自虚构。
而梁谔则依旧是淡淡的,于血泊之中维持着他不冷不热的形象:“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姚远身上未见伤口,却也动弹不得的倒在梁谔对角。难得在梦境中相遇,相恋七年的爱人竟不问自己这大半年的境况如何凄凉,却在他决心朝前看后出来作梗。姚远心中实在介怀,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于是含讽带刺的答:“好。”
当然好,姚远自觉这话说得,口气虽是多少有赌气的成分在,但吃好、喝好、玩好,连多夜情都遇到一个器大活好的也是事实。结果因在梦中心声无法蕴藏,这些念头通通脱口而出。
何况,梁谔本就轻易可将他看穿。姚远一向在梁谔跟前耍不到任何心机。梁谔平心静气的说:“的确,有了新人,恐怕你现在过得很快活。”
姚远闻言不由无奈苦笑,问道:“难道我还不能认识别人吗?”
原来他的梁哥哥会有如此尖刻的一面。闪回中出现那些千里带给他的种种浪漫欢喜,再真切不过。更有他与梁谔从未一起经历过的,把臂同游、对月夜谈的场景。他甚至想说,我遇到比你更好的人。
这些片段都被梁谔尽收眼底。“小远,我发觉你总是容易在自己脆弱的时刻,把过路人当做弥补寂寞的临记。”梁谔声音轻似薄刃、残忍之至:“就如我填了你父母的缺,他填了我的。你真的了解他么,又怎胆敢轻易说自己喜欢?”
姚远正盘算着如何驳斥他这荒谬的观点。下一刻场景又切到了冰川点的悬崖边。面对生死危急时刻的主角又成了他和梁谔两个。
姚远拼命拽着坠落山崖的梁谔,与地心引力做斗争,两臂痛得仿似正欲截肢。忽闻梁谔叹息道:“的确,忘掉我也好。”声音在猎猎响的狂风中被吹散飘远。
听得他将多年的瞒骗化作轻描淡写的一句也好,姚远抑制不住自己,同他大声起来,面上因为施力呈现狰狞:“是很好!凭何我要挂念你?——我甚至不愿再梦见你。”姚远如鲠在喉,有太多的情绪亟待宣泄。
姚远不禁质问梁谔:“骗我又有什么益处呢?”他心中的苦涩无比芜杂:“我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梁谔对他的疑问充耳不闻的皱着眉,又化作一往情深的模样。“我有苦衷。”
姚远犹在喃喃:“苦衷?”望着梁谔难过的表情,他深知自己此生可能已无法获得解释。终于决绝的说:“无论如何,如你所愿,我已经与你无关了。”
语落,梁谔自发松手,堕入轮回。梦境无非是一个人内心的写照,一场意外令姚远再度体会到那种丧失所爱的切肤之痛。他虽然有心与过去和解,但事实却不受控的如影随形。姚远跟着梁谔的残影跌落断崖。
濒死的恐惧令姚远惊醒过来,rou身丝毫不觉痛。唯独满面的泪痕提醒着自己再真切的感受都是出于自己的臆想。睡熟的千里整个窝在他怀内,像只怕冷的大型猫科动物。姚远心中涌起暖流,伸手探了探对方的前额,还好已经退烧无碍,余下手臂的伤只能静养。
自梁谔离世,所有关于他的梦魇,对姚远而言都有如记浸过盐水的鞭子。从前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因此清醒后表面了无痕迹,但那种不适之感深入骨髓。
而这个错乱的梦,其中还蕴藏着姚远心知肚明的忧虑——他不仅是触景生情才发梦梦见梁谔,这同时也是他的内心在敲响警钟。这些天,自己已逐渐沉溺到与千里这段暧昧关系中,为他一再心软妥协,做尽前半生不会做的放肆情事。
然而这段关系,时日尚短不说,甚至姚远还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人——哪怕一开始的目的亦无非是适但找个人睡睡觉。按照徐凌霄说的:“多搞几个,才好大彻大悟。”
——而他们彼此,都只恰巧是时间地点对的“那个人”罢了。
姚远却因此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他望着对方乖顺如天使的睡颜,扪心自问:真是如此吗?假设出现的不是千里,假设发动那颗老虎机按钮的另有其人。那么他会同别人睡吗?
答案应是毋庸置疑的否。姚远对千里心动已是证据确凿。但人的确会杯弓蛇影的。只是风吹就害怕草地里现出什么妖魔鬼怪。近来重新获得的生趣,因为一桩意外、簧夜里的一场梦化为乌有。
见千里远未有醒的迹象,姚远还是留低他一人安睡。他不舍得让病中的千里吃冷饭,于是自己担起外出觅食的任务。
骤雨初歇,丝绒的深海蓝天幕上缀着闪钻般的星子。河面反射出粼粼的光线,如一匹光亮的丝缎。姚远霎眼瞥去,却不经意于其间望见个人影。而那人竟是一度因为惨剧发生而寻死伊恩。
姚远不作他想,倾身跃入水中,拼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揽住对方的腰肢试图将他往岸上拖。
伊恩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