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阮一手扶上横杆,要推门而入时,一抬头,看到秦央正从服务员手过咖啡杯,秦央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放下纸杯时,上唇沾了一圈白色奶沫,然后又惊喜地拍了拍祁冉的手腕。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模糊不清地传来:“这个好喝!你要不要试试?”
祁冉却表情无奈,对秦央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伸手从柜台上抽出一张纸巾,自然地按在秦央的嘴角上。
顾喜阮撞见这一幕,只觉得心底有什么碎掉了,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楚。
可就在下一秒,一阵反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又快又猛,不给人思考的时间,顾喜阮连忙捂住嘴,下意识就转身朝卫生间方向而去。
“哎?”咖啡店内,秦央伸长脖子,朝着玻璃墙外张望。
“怎么了?”祁冉顺着他的视线,淡淡地回头 扫了眼。
“刚刚一抬头,好像看到我哥了。”秦央在外面大厅的人群中搜寻无果,表情有些茫然。
祁冉扶咖啡杯的手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他又回头看了眼,随后转回来,漠不关心地道:“看错了吧。”
***
顾喜阮在隔间内一阵干呕,胃里犯着恶心。
好在现在是上班时间,一楼不是办公区域,因此这个时间点,卫生间基本没人经过。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反胃感才缓了过来。
顾喜阮背贴着隔间的门,有些虚脱,他闭着眼休整,对这样的生理反应感到莫名,却也没多想,只当今天没好好吃早饭。
直到顾喜阮确定那种感觉消失了,他才缓缓打开隔间的门。
顾喜阮走到洗手池前冲脸,水温有些低,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对着镜子,用面纸沾掉脸上的水渍。镜中人面容苍白,有些憔悴,他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有点想哭,好不容易鼓足的想跟祁冉坦白的勇气,也在渐渐流失。
恰在这时,卫生间外响起脚步声。
顾喜阮连忙一垂眼,收起表情,胡乱擦了两把脸后,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顾喜阮低着头,转身要出去,却跟正要进来的人对堵个正着。
两个人在门口左左右右地避让,却是谁都没让开谁,同时一抬头,看到彼此的刹那,都微微失了神。
“麻烦让让。”继子先开口。
近一个月没见,连虚假的寒暄都省了,如同见了陌生人。
顾喜阮有些呆然地“哦”了一声,自发地后退让开道。
祁冉看了小妈一眼,见他脸色有些白,似乎状态不好,不过依旧难掩绝色。可能是因为长久没见,乍一见面,他的心口狠狠鼓噪了一下。
祁冉什么都没说,自顾自走到洗手池前,稍稍弯下身,对着水龙头冲手。
顾喜阮第一反应是想离开,心想改天再来,今天实在不在状态。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停在了门口。
他想到,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
因为出神的缘故,顾喜阮一直没注意到,旁边祁冉洗手的时间明显超出平常。
流水一直哗哗地放着,祁冉反复冲着修长的双手,他的目光盯在手上,看似专注,可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顾喜阮的动向。
“祁冉……”顾喜阮低低地开口了。
祁冉这时关了水龙头,没事人似的直起身,抽了一张吸水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没应声。
顾喜阮准备了很多话,可真遇到祁冉了,却发现连句开场白都不知如何表达。
顾喜阮关上卫生间的门,轻轻地背靠在上面,静默良久,还是说了句最想说的:“对不起。”
祁冉太阳穴跳了一下,无端有些来脾气。
他看向顾喜阮,故作淡漠地调了下眉,问:“对不起什么?”
顾喜阮一阵难以启齿。
小妈背靠着门,侧脸轮廓清丽。他低头思索一会儿,说:“我不该走进你的生活。”
祁冉却因为这话怔然,他想象了一下如果顾喜阮从未出现过会是什么样,心里竟一阵发紧和慌乱。
祁冉控制不住恶劣心情,将纸巾揉成一团砸进垃圾桶,不耐烦道:“你就为这事道歉?”
顾喜阮却好似找回了状态,对答如流:“不是。我当时想制造事故杀了你,好报复祁浩天,对不起。”
祁冉被直接戳到痛处,内心酸涩,轻压唇角,不说话了。
顾喜阮将头埋得越来越低,呐声道:“这本来就是我不对,没什么可辩解的……还有,我没有害死浩天,至于谁在刹车片上做手脚,警察还在调查。”
祁冉倒不怀疑顾喜阮会制造意外害死他爹,他这么长时间一直介意的,是顾喜阮把他当报复工具。但他更在意的,是当年顾喜阮在恋爱时的隐瞒和欺骗——明明把他当仇人之子看待,明明对他心怀芥蒂,却从来不明说,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他,甚至还许诺给他许多美好的未来,让他以为只要付出得够多,顾喜阮终有被感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