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野是天生的坏种,从小到大无数人对他这么说过。
没教养、孤儿、野种、扫把星,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听说过。
诸野无父无母,早在一场事故中去世,留下一笔钱给他自生自灭,小时候还有个nainai带着,可惜nainai也嫌弃他是扫把星,然后早早被他克死。
上学对于他来说是件麻烦事,如果不是国家规定必须读满义务教学,他早就辍学混日子去了。
在学校的日子不算好过,即便诸野不来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他就像一条孤独的野狗,对抗这整个种族。
诸野从来不意外自己会不会哪天就死在逞凶斗勇死在哪条街上,也许那就是他的归宿,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哪条晚上的雨很大,打在他的脸上很疼,他动都动不了,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砸下无数水花,殴打的疼痛和冰冷就这样泛了上来,真好,终于可以对这个该死的世界说再见。
我没有信仰,也没有目标,此刻死去,或许就是我的幸福。
诸野是这么想的。
肮脏的巷子无数老鼠爬过,甚至一只蟑螂爬到他的裤子上,他都没有力气驱赶,对吧,像他这样的人,死在这种地方也是一种宿命。
只是他希望,能不能再快一点,等待死亡的感觉,好冷。
好冷。
然后他就不冷了。
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诸野看到了一双他一双都无法忘却的眼睛。
温柔地,注视着他。
“你还好吗?诸野同学?”雨水的声音特别大,可奇异的诸野听懂了这个人的每一个字,砸在他死水微澜的心上。
“……滚”诸野微弱吐出了这一个字,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心底想的是,诸野?诸野?原来我叫诸野,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叫这个名字,他差点都以为是在叫别人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在诸野脏污的脸上,就那么从容不迫地无视诸野的挣扎强硬地带着诸野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一室一厅,简陋却有人气,比诸野那个狗窝还要好很多,诸野忐忑不安地被男人放在浴室,放好热水,然后不管自己身上满水雨水给动弹不得的诸野解开衣服替他洗澡。
“原来你是双性。”男人看到平坦的胸脯还以为诸野是男性,脱掉诸野脏兮兮的裤子和内裤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男人是双性。
诸野蓦地脸红起来,说起来奇怪,从小到大都没人怀疑他是个双性,估计漂亮的双性和他这种野孩子扯不上关系;但是被男人发现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出现属于双性的情绪。
诸野这回被打的实在惨,身上到处都是殴打的青紫,加上这回泡了水,洗完澡就开始头重脚轻,开始发热。
卓文宇给烧的神智不清的诸野盖好被子,头上贴了一个退烧贴,效果还是收效甚微,他想着要不要现在带他去医院,又看到外面的倾盆大雨,又是凌晨十二点,估计不好打车。卓文宇想了想,站起来想给诸野煮碗姜汤,还有去年买的退烧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但是手被一只暖呼呼的手拉着,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男人,微睁着眼睛,呢喃着别走……
卓文宇挣了挣,居然没挣脱,无奈又坐回去,再观察观察,要是还烧的话,背也得背去医院。
“好冷……好冷……”
诸野闭上眼睛,还是那场倾盆大雨,遍地老鼠蟑螂在他身上乱爬的模样。
“好冷……好冷……”冷到诸野因为他会这么默默无闻死去。
闭上眼睛都是雨水滴滴的声音。
直到一个人抱住了他,好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他。
诸野在梦中痛哭出声。
他说不出为什么哭,只是很委屈,很委屈,停不下来的委屈,完全无法抑制的痛哭,诸野以为眼泪早对他无用,没想到此刻停都停不下来,甚至发展成了嚎啕大哭,他就是,就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停下来,那些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明知道不该,却还是放任自己在陌生人怀中痛哭流涕,无法抑制。
诸野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大难不死说的就是诸野这种人,从小到大无数次斗殴逞勇给了他这副恢复力顽强的身体。
大早上他就在男人怀里醒来,眼睛肿的老高,身体已经恢复无恙,只是还是有点酸软。
诸野轻手轻脚从男人怀里起来,呆了一会舍不得离开,他发现男人好像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男人长着一张斯文俊秀的脸,没有侵略性,经常是微笑的表情,文质彬彬带着一点读书人的影子,和诸野完全不是一类人。
诸野愣了愣想起自己的背景,手足无措地下床离开,穿上昨天来时的那一身脏臭的衣服,再也不敢看背后一眼,他怕他会舍不得走。
那很温暖柔软的衣服和男人都不属于诸野的。
他得赶紧回到“诸野”的破房子,好让他清醒清醒,别做不属于自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