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吕奉先饮恨白门楼
下邳城外滔滔浊浪正在逐渐退去,白门楼下,一员虎将给人家用一条粗麻绳紧紧地缚作一团,原本将近八尺高的身量,如今弓腰缩背,垂头丧气,竟似只有七尺,宛如一个大号的虾子。
那员大将给几名军校推推搡搡押到了白门楼前,他抬起头来往城楼上一看,只见曹Cao与刘备正坐在上面饮酒,曹Cao身后站着乐进许褚,刘备的身后则站着关羽张飞,这俘囚一见此种情势,不由得羞愤交集,登时低下了头,本待默默无语,然而身上那绳索实在勒得太紧,那些反叛之人也晓得“吕布飞将”的名号,因此那绳子是左一道右一道狠狠地勒着,虽然甲胄并未剥脱,然而仍然是拴得难受,尤其是两只手腕,那绳索简直要嵌进rou里,刀扎一般地疼。
因此这猛健之人便强忍着羞臊,又抬起头来对着高坐的曹孟德央告道:“缚太急,小缓之。”你绑疼了lun家,求你稍微放松些儿,也不妨碍什么。
曹Cao闻言一笑:“缚虎不得不急也。”吕布你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就这样捆着我还觉得不放心,怎能放宽了你?那样岂不是让你有机会逃了?
吕布登时重重跌脚,自己的勇力天下驰名,号为“虓虎”,往日自己也时常以此自得,哪知今日被擒,却因这名声连累得绑缚都要比别人紧些,往日的长处,竟成了此时的掣肘,当真是成也勇悍,败也勇悍。
这时吕布转头再一看,只见陈宫和高顺也已经给人绑来了这里,这乃是自己的文胆武魄,如今齐齐给人拴缚了带来这里,足见自己这一帮子人已经全完了,大概只剩下了一个张辽,然而那张辽乃是北地太守,虽然也听自己的号令,却并非是如同高顺这般,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哪怕是自己夺了他的陷阵营给了亲戚魏续,高顺也从无怨言,仍然是那般尽心竭力,自己虽然不是个谋略深远的,但是却也不很傻,能够想到在这种一败涂地的情况下,指望张辽来救自己,只怕是很为难了。
一念及此,吕奉先不由得满心凄凉,当年淮Yin侯韩信穷途末路,为吕后诛杀,大概也是如同自己这样一番心境吧?
然而吕布纵横中原这么多年,虽然人都道他是有勇无谋,终究见识的也不算少了,从小又听人说“好死不如恶活”,无论如何总要想法子保住性命再说,才能谈到将来东山再起,于是吕布眼神一溜,便看到了刘备,心中不由得便燃起一丝希望,自己从前曾经辕门射戟,从袁术手里救出了刘玄德,无论后来有多少纷扰,这一次救命之恩总是在的,刘备素来号称仁义,刘皇叔仁德宽厚,海内皆知,他的人望便是从这上面来的,因此虽然实力不济,却也总是有人跟从,如今自己命在旦夕,求他相助救命,总不会不理睬吧?
于是吕布便伸长脖子对着刘备说道:“玄德公,卿为坐客,我为执虏,不能一言以相宽乎?”
刘备冲着他微微就是一笑,还不等刘备说什么,曹孟德便笑道:“何不相语,而诉明使君乎?”吕奉先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不好吗?为什么偏偏绕了个远道去求刘备?
于是吕布清了清嗓子,脑子里飞快斟酌了一下措辞,诚恳恭敬地说:“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宏才伟略,布为明公的先导,披坚执锐,无坚不摧,则天下反掌可定。”
曹Cao淡淡地笑了,微微颔首,吕布心头大喜,以为活命有望,却见曹Cao转过头来便问刘备:“玄德公以为如何?”
却见刘备似笑非笑:“明公不见丁建阳及董太师乎!”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听在吕布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登时眼神便直了,如同冻僵了的鹌鹑,吕布毕竟不笨,晓得这句话的震动性,这便是“树怕挖根,人怕揭短”,杀死丁原与董卓乃是自己平生最大的污点,那董卓倒也罢了,专横跋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着实是个佞臣,自己杀他勉强也可以算作反正,然而丁原的身份还涉及不到目无君王,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辜负的地方,相反待自己还十分亲厚,自己杀死丁原,实在是莫大的心虚事,平日里最是怕人提及此事,哪知今儿竟给刘玄德一语揭破,这大耳贼不是关心曹Cao,他是要自己的命啊o(╥﹏╥)o
于是吕布登时目眦欲裂,紧盯着刘备,叫道:“刘玄德,不记辕门射戟时?”后来虽然是我夺了你的下邳,然而你的妻子儿女毫发无伤啊,如今你是抖起来了,和曹孟德并肩共坐在这白门楼上,然而倘若当初不是我在纪灵面前射戟救了你,你能有后来的前程吗?早就给人家灭掉了,人道你是“弘雅信义”,原来就是这么个讲信义的法子。
旁边绑着的陈宫见状不住地摇头叹气,高顺也低头不语。
这时只见曹Cao微微颔首,道:“着实是个不可信的,吕布你这飞将的招摇荣耀也到头儿了,来人啊,将吕布带到后面,给他美酒一杯,送他上路吧。”
曹Cao几句话说完,吕布面如土色,身体微微地发抖,眼望着上面还企望最后挽回:“明公何必斤斤计较于旧事?当年管仲射钩,公子小白赦之,最后终成齐桓霸业,今明公倘若宽免吕布,布定然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