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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在高梨衍的心里,一直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对他的父母来说,不,应该说是对月见乡绝大部分的父母来说,神子的一切都是对的、最好的、无可取代的,原本不明白这点的高梨衍在被选中成为神侍的那天,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被选为神侍是天大的福赐,从今以后一切以神子为重,你将把神子视为你的一切。”
高梨衍刚开始只觉得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冷漠疏离的表情,在进行刚当选神侍之后的课程时还会偷偷跑回家来,被母亲举着扫把赶出家门几次后,他开始对月见乡的所有产生了抗拒与怀疑。
他讨厌那些以神子一族为尊的大人们,他反感那些规矩重重的神侍培训课程,他厌恶那些把成为神侍当成莫大荣誉的同伴,当然,最嫌弃的就是那个刚刚会化成狐狸形态连路都走不好、还得让他们这群神侍来照顾的豆丁神子。毕竟谁都对自己走路摔跤磕伤了脑袋,还要连累他们被罚的人,提不起好感。
可是,那个所谓的神子,却格外粘着他,小小的光团一有空就围着他打转,令他烦不胜烦。他试过把它揉吧揉吧扔出去,光团还是会屁颠屁颠飘回他身边,他也试过水浸火烤,但这些都伤不到光团,反而让它觉得自己是在和它玩,粘他更紧了。
直到有一天,他为了驱赶君晴离开自己身边,取出了镇压在神殿柱子中的魔珠,导致神殿差点坍塌,吓到了不少来参加祭典的乡民,而当君咏婆婆问责的时候,君晴承担下了所有罪责,被关进暗室背诵祷文,并必须以神力安抚受惊的乡民。
才9岁的高梨衍也被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会引起如此大的后果,但最该受罚的自己却躲过了惩罚,在这一天他明白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而这天年幼懵懂的君晴却明白了,自己很喜欢的那个比自己大4岁的少年,原来并不喜欢自己。
只是,像是一种叛逆,君晴比之前更加执着而变本加厉地缠着高梨衍。
另一边高梨衍的父母察觉了神子对待儿子的特殊,开始对他温和以待,别人也开始对他和颜悦色。高梨衍心知所有的优待全都是因为神子的关系,但他只想自己待着,他不稀罕神子的特殊,他只要一看到白色的毛茸茸的一团就想逃,一闻到狐狸身上的腥臊味就反胃,一听到狐狸呜呜的叫声他就恨不得堵上耳朵。
再一次逃回家时,高梨衍将自己的不耐告诉了因为知道神子亲近他而变得温柔许多的父母,父母一下子板下脸来呵斥了他,并要他去给神子道歉。心有不甘的他又找自己的童年玩伴诉苦,可他本以为对方会和他同仇敌忾说一句“是啊是啊,又没人稀罕当上什么鬼神侍!”,没想到对方却露出憎恶的表情:“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嘲笑我没有被选上的吗?本来还想问问你在神子大人身边有没有一些关于神子大人的逸事……你这种人没资格留在他身边!”
该死的“神侍”!说得好听,不过是照顾一只狐狸的仆人罢了!
整个月见乡都像是被什么毒药迷惑了一样,深深崇拜着神子一族,高梨衍觉得其他人都发疯了,月见乡里的空气也让他像是要窒息一般,让他想要逃去外面的世界。
于是趁着夜黑风高,高梨衍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向离开月见乡的山路走去,走着走着,天上竟开始下起雨来。
随着他上山的脚步,暴雨越来越猛烈,风刮得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闪电像是要把天空劈开,雷声滚滚,雨点打在脸上,让高梨衍眼睛都难以睁开,可这一切都动摇不了他要离开的决心,甚至在失脚摔下山崖的时候,他心里仍想着,要是离不开这里,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呢?
但是他没死。
而且醒来以后,身上不痛不痒,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君咏婆婆差人喊他去神殿,跟他说:“孩子,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当神侍的话,就离开吧。”
高梨衍纳闷地点头,但心中雀跃,好像摔了一跤,什么事就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他回到神侍宿舍的时候,一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拳头。同为神侍的狸猫少年黑如葡萄的眼珠泛红:“你这家伙!……不可原谅!”
高梨衍自然不会被动挨打,而且他也烦透了这个永远对神子唯命是从的脑残狸猫,当场还手。
狸猫身上什么都圆滚滚的,看着可爱,可是爪子和牙都很凶猛,高梨衍简直是被摁在地上揍,然后明明打赢了的狸猫却哭了,热热的眼泪掉在了高梨衍脸上,烫得他心里发怵。
“……你根本、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神子一族原本根本不是什么神子,不过是生在月见乡中和普通的妖怪没什么差别的一族而已。
数百年前的帝都,鬼神横行生灵涂炭,当时的国主下达了驱魔除妖的命令,在全国范围内绞杀所有的妖怪,月见乡当然也未能幸免。要不是当时由现在神子一族的祖先——由光而生的妖怪“明”一族,倾尽全族的力量,将月见乡用光影的效果隐藏起来,也许月见乡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