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三点水的洲啊。”
叶曦文点点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他上班时常戴眼镜,动作大时镜片上难免有亮光反射,从光洁平整的表面迸起一瞬。方长明不由得一躲,把那道略刺眼的弧光避开。
“嗯嗯,稍微照顾照顾就行,也不用专门照顾。”
方长明想得简单,方洲一个实习生,还是影像科的实习生,平时也不要他对病人望闻问切,估计也没什么值得叶曦文照顾的地方。
不过毕竟是亲戚,哪怕跟人家不熟,该打招呼的打一声招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比起八杆子打不着的富亲戚,还是叶曦文的私事更有意思:“你那对象怎么样了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可以收拾收拾赶紧求婚了吧?”
“别瞎说,快了,“叶曦文扒拉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还有肘子,“但我对象大学还没毕业呢。”
“禽兽,”方长明捶他一拳,不轻不重的,“是禽兽吧你?”
方长明难掩沉痛,又说:“我可不希望在咱医院接到你对象的病历单。”
他胸前的工号牌闪闪发亮,“妇科”两字比叶曦文镜片上的反光还亮。他捶完唠完,站在科室门外扭过头来张了张嘴跟叶曦文比口型:“注意安全,注意卫生。”
叶曦文坐在桌前举起他落下的陶瓷马克杯,作势要丢进垃圾桶:“杯子不想要了吧你?”
立刻被方长明折回来抢进怀里:“别,我老婆买的。”
叶曦文一怔,忽然笑道:“挺好。”
送杯子,无非就是一辈子的意思。
“叶曦文,你吃错药了吧!”方长明一愣,只觉得他笑得瘆人,把杯子往怀里塞得更深了,冲他大叫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时你还嘲笑我酸来着。”
“噫,”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看你是谈恋爱乐得找不着北了,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
“铁树开花,”叶曦文点点门口,“你可以滚了。”
“滚就滚,”方长明大步流星,毫不留恋,“我有老婆送的杯子,你有吗?你连个老婆都没有,哈!”
“……”
叶曦文手无寸铁,好险没把工牌从自己胸口拽下来砸他脑门。
“建议三餐过后及时漱口,记得水平颤动刷不要横刷,”这是叶曦文今天上午最后一个病号,“有什么不舒服尽早就医。”
他在门诊处稍坐了一会儿,确认今天上午的确没有患者之后才出了门迈向食堂。牙科门诊在医院三楼,他拐过楼梯角后来到电梯前按亮了下行键。
医院中午时门诊暂停,楼梯间来往的人不多,电梯也很快叮地停在他面前。两道冰冷的金属缓缓分开,露出银灰色的电梯轿厢内部。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颀长身影,白大褂下是一截深蓝色牛仔裤,像是学生的打扮。
叶曦文正要客套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瞄到了他的身高,心道,嗬!好小子,个儿真高。于是便向他投去轻飘飘的一眼,这一眼和对方的视线交上了,那实习生眼里忽然冒出点怒气来——白大褂上别了个附医实习生的牌牌,不过没名字——电光石火间他回忆起了这张有点眼熟的脸。
“你…”
“你是尹兆霖的男朋友?”
“不是,”医院电梯里监控不收声但有画面,叶曦文露出点漫不经心的笑容来,典型糊弄病号的营业式微笑,“你哪位?”
对方不说话了,对他的否认和轻视似乎感到非常不快,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掩盖不掉,或者是根本没想掩藏的厌恶。方洲往后缩了一步,靠在角落里。
这一路竟然没人再上来,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大厅,再次缓缓朝两旁展开,电梯里透进一线热闹人声。叶曦文理所当然地往外迈开腿,想要先走一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嗓音:
“你们同性恋真是恶心,”他前半句说得轻,只有恶心两字咬得重。
叶曦文头也不抬,散漫地答:“恶心着你了?我好像也不认识你吧。”
“我是恶心,”他侧过脸朝他投去一瞥,“被你差点摸了一把的尹兆霖就不恶心了吗?”
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在嘲笑方洲那天在场内的失态,方洲咬紧了后槽牙,自知理亏,闭上了嘴。
叶曦文把手揣进兜里,离开了电梯。
两所高校之间的美食广场里,方洲脸色僵硬地坐在尹兆霖对面。他不怎么来这种地方,也不大能理解和他家庭条件相当的尹兆霖为什么喜欢这种地方。
虽然店面干净,但他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才缩手缩脚。
尹兆霖只是觉得,和方洲这样的朋友关系,又不是逢年过节有什么大事喜事发生,履行一次朋友之间的约定罢了,懒得往远处跑。
火锅还不够意思吗,方洲让他定地方,他可最喜欢吃火锅了。
尹兆霖用公筷敲敲黄铜锅沿:“咳咳!”
方洲推一下动一下,往自己碟子里夹了一筷子。
他们两人脸对脸,中间还擎一口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