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公子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艾尔亚便觉得那所谓的疏影楼肯定不只是听琴而已。两人既一言即合,便一齐从侧门偷偷离开了会场。
李公子明显是老手了,带着艾尔亚一路走街串巷来到了幽阎城附近的一处繁华地带,闹肆中数个人族穿梭其中,看来第一日的贸易会也有不少人没有参加。
疏影楼坐落于河岸边,既可一览繁华闹市,又有临江观月的幽静,艾尔亚与李公子随着招待的小厮来到一处空桌坐下。堂内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前方是一处展台,台上摆着一架筝琴,一楼面对着台子列了有二十几个方桌,二三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的观赏包间,艾尔亚随意望了几眼,有不少还用纱帘隔绝了视线。
楼内灯火一盏盏熄灭,台下只留了较为幽暗的几点灯火,能勉强看清桌子上菜肴的轮廓。一抹倩影踏着足下的婉转铃音旋身而出,伴着丝竹韵律开始妖娆舞动。迷蒙的灯光集中在了台上,能隐约照见一双双如玉赤足和裸露肌肤。李公子目不转睛看得如痴如醉,艾尔亚却稍稍舒了口气,这比他之前想象的已经好了不少,至少看人跳舞总好过去赴那位烟君的约会。
舞至终曲,随着锣点声逐渐密集,台上的舞姬踏步旋转,纱制的帛布舞动宛如飞仙临世,淡粉色的帛巾轻扬,竟向台下扔去,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便见粉色帛巾已落入艾尔亚手中。李公子看着艾尔亚就差捶胸顿足了:“哎呀,程兄啊程兄,和你在一起,总有一天非得嫉妒而死!”
艾尔亚拿着这帛巾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台上的舞女已经躬身下台,楼内的小厮表情古怪,悄悄摸摸凑到艾尔亚耳边:“这位公子,您真是好运,我们楼里的芸娘看中您啦,您随我前往一会即可。”艾尔亚神色尴尬,正想着如何拒绝,口中却已不受控制地说出话来:“当年疏影楼一曲至今难忘,待听完之后的琴曲,在下自会前往,以答谢芸娘青眼之待。”这小厮也惊异于艾尔亚美色当前仍不失风度,便告知自己便在楼东角伺候,可随时相寻,便告退了。
李公子又羡又慕,啧啧叹息:“真不愧是程兄,见惯了这等桃花运,要是愚弟我,此刻爬也得爬到芸娘闺房处了。”艾尔亚尴尬地笑了笑。而此刻,台上已走上一名白色女子,面覆轻纱,静坐于筝琴之前,气质沉雅如茶,楼内的人们随着她的出现也全都自发安静下来。女子素手轻拨,琴音袅袅,众人皆沉醉在悠然动人的弦音中。
琴声如泣如诉,如琢如磨,似拂风似清流,撩动着听者的耳,牵动着听者的心,整个楼里似乎没有了旁人,只剩自己徜徉于旋律的深海中。而在这玄妙的音律中,却闻铮然一声异调,似一只飞鸟突兀撞进了平适的内心,琴声也乍然停止。艾尔亚只觉有一瞬的不适感,好一会儿才回复了心神,只见周围的听众大多如他这般,神色都不太爽利。
观台上,便见那筝琴断弦,白衣女子的手指也沾了新血,那女子忙站起身向台下观众告罪,言及弹奏入迷一时未能掌握力道。众人也未有什么怪责之意,却听得角落里传来一道冷厉的少年声音:“既弹不好琴,不如将双手斩去,也省得污听者之耳。”二三楼观赏席上不少遮住的纱帘被拉开少许,楼下也是议论纷纷,已有几个幽冥族挺身而出,怒言斥责。“竟有这般毒辣心肠?!”“听不惯琴音,滚出疏影楼就是!”“哪里来的泼才,仔细着你的嘴!”
而随着那少年越众而出,原先的斥责之声也渐失,甚至有不少悄悄挪步后退。那少年大概才十四五岁模样,却神情Yin鸷,一身玄色衣裳,贵气逼人,深蓝头发束起,用白玉相饰,左手手背上蔓延开一片红色水纹。艾尔亚看到那艳红色的水纹便觉的心脏似乎紧缩了起来,明明知道眼前这少年与那人相距甚远,却还是本能地感到一股厌恶与恐惧。
而二三楼的包间内也有窃窃私语,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参见太子殿下”,便听楼内一下子此起彼伏的朝拜声音。那少年面露不耐,并不理睬这些人,左手微抬,冷冷道:“把那女人的双手砍了。”他身后很快走出一名武者,面无表情走向台上,台上的白衣女子已然跪倒,身躯微微发抖。整个疏影楼此刻竟无一人出面,甚至有离大门较近的已经偷偷往外溜去,艾尔亚觉得心里的愤怒逐渐聚积。
“皇兄,且慢!”就在那武者快走到时,疏影楼外传来一声轻软的少年音,一个个子瘦小的男孩跑了进来,他灰扑扑的头发刚到肩头,鼻子上有一粒浅色的雀斑,虽然衣着布料Jing细,行为间却还是有些一股低下感。武者随着那声音缓下了动作,那男孩已经跑到了少年面前,行止颇显卑微:“皇兄,时候已经不早,您该回幽阎城了……”后面的话说得很轻,那少年看见男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恶,他侧过脸,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个男孩:“等我砍了这贱人的手,自会回去。”
男孩脸色仓惶,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那少年,突然跪在了少年面前:“皇兄,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可怜人,你就饶了她一次吧。”“哦,可怜?”少年眼神Yin冷,居高临下看着那男孩,就好像看着鞋面上的一块泥渍,“身为皇子,动不动就下跪,是生你的那个贱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