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鹤归……”
陈松立刻张开眼睛,去试刘昭的脉搏,“阿昭?我在。又难受了?”
刘昭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非常虚弱,所以他们昨夜便乘马车回程。刘昭没有对他的获救作出任何表态,也没问陈松为何能到梁京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睡着,或者依偎在陈松怀里出神。
“鹤归,我们到哪里了?”刘昭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裘皮里头,眉眼疲倦地垂着,“我觉得好冷。”
“就快到了。”陈松搂紧了他,嘴唇贴着他的额头,“阿昭,到时候你就留在潞城,等养好了身体再跟我走,好不好?”
“你已经攻下潞城了啊。”刘昭平静地说,他的脸颊和指尖一样冰冷,垂着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我不会留在任何地方。你如果要出兵,我就跟在你身旁。鹤归,你真是天真,好歹是一路做到太子的人了,你竟看不出。你护不住我的,从前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还不如让我跟在你身边,有一日算一日吧。”
“我时常急行军,你身体会受不了,我不想你太过奔波。”陈松缓声劝道,“我……伤害了你的梁国,阿昭怨恨我也好,事已至此,我辩驳不了。但抛开两国争端,我仍是割舍不了你。”
陈松在刘昭面前一向以温柔荏弱的形象示人,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愿意作出主人做派,霸气地说什么要庇护刘昭——他做不到把刘昭放在寄人篱下的位置上,这无论如何都太过于难堪了。
此时刘昭的安定和顺从,却让陈松隐隐不安,仿佛这个人就像指缝里的沙,哪怕握住了也会流走。
刘昭自嘲地笑了笑,“大梁易主后,我便是不该活着的人。鹤归啊,我放你回陈国,致使大梁江山不稳,这便是死罪。更何况摄政王刘昭,新帝穆尚真容不下他,未来你做了江山共主也容不下他。我知你身不由己,可我也早就不是我自己了,何苦还要自欺欺人?”
“可你和我好的时候分明就是你自己啊,阿昭。”陈松握着他的手暖着,轻声道,“以你之尊,我们的孩子本不该留。你却把他留到了三月有余。阿昭,你也是人,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
“嗯。”刘昭颤抖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我犹豫过……可是终于还是没有留住。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等到……等到明年春天……”
“你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你。那好。”陈松凑过去暖着他的鼻尖,又露出那种温和柔软的表情,“阿昭,这次离开,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等。哪怕春天转眼即至,也不要等。我听阿昭的,你陪着我一起,好吗?”
刘昭不言不语,二人的吐息相交,陈松在他的上唇落下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不去潞城了,直接回营。”陈松撩开车帘,简短地吩咐。
“是。”车外立刻传来回话。
马车在漠漠寒林间穿行,很快失去了踪影。
贺岚斜倚在榻上,挑着眼角打量眼前的男人,“许梦山,我总算是见到你了。陛下日理万机,贺某何德何能,竟劳烦许大人亲至。”
“贺大人言重了,梦山现在并无官职,怎当得起太傅如此称呼。”许梦山摘了面具,Yin柔的相貌使他看上去并没什么攻击性,他深知贺岚对穆尚真的意义,因而恭敬十足,“陛下担忧大人身体,派在下前来请脉。”
贺岚一哂,懒洋洋坐直了,随意束起的长发漏下一缕,被他理在脑后,“你既然来了,应该知道这个脉请或不请,无甚意义。你也不必绕圈子,当年在军中,替我医治的也是你吧?哪怕我不赞成你的处事风格,这个旧情我还是记得的。你放心,我没什么苦衷,要替陛下做事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收赏赐也不是什么置气,而是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
小梅端了茶盘进来,又怯怯地低着头退出去。
“太傅剔透,我等弗如。”许梦山由衷地叹息,“文人最是难搞,他们指桑骂槐、非议皇上,陛下又不好太过严苛,多亏了贺大人从中转圜。”
“你们想着枪打出头鸟,却忘了如今多事之秋,不宜再动干戈。”贺岚正色道,“陈军已破潞城,樊城的征西军已北上拦截,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自己不能乱。若不是为了守住北境,摄政王分明可以调北境守备军驰援京城,何必落得如此境地。”
“陛下已经令付将军出兵北上,陈国只是趁乱sao扰,不日即可击退。”许梦山说,“太傅为国为民梦山佩服。陛下宽仁,不忍观凌迟酷刑,摄政王行刑前已服了毒,原应是尸身完整……”
“不必说这些吧。我自然知道陛下是有情之人。”贺岚打断了他,提起矮桌上的茶壶替他加了一道茶,“小处多情,大处无情,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夜里风雨袭来,冷冷的玉珠落了地便成了冰,竟比落雪还冷些。
钟砚之低咳着醒来,推开递上来的茶盏,哑声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呢,先生。”侍女半弓着身,软声道,“奴婢给您拿药。”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