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并不看裴永,靠近了才发现,他身上这件龙袍略宽一些,门口捎进来的寒风一鼓,肩脊清秀的形状清晰可见。
刘温镇定自若,颔首道,“皇叔所为何事?”
门关上,只余下风卓跟在摄政王身后。
刘昭没有拜,他轻抚头上的玉冠,面色和煦,“臣僭越了这衣裳是皇兄的,我穿着委实大了些。陛下,之前臣问的事,陛下可有答案?”
刘温似有明悟,抬手拦住了警惕的裴永,摘下了头上的冠冕,“皇叔,可是我现在撒手不干的话,您会怎么样?”
刘昭淡淡一笑,“温儿,你怎样选,叔叔……都是一样的。”
刘温的眼圈倏地红了。
“皇叔……皇叔你为什么……明明我们之间——”
“嘘——别说。”刘昭微凉的手指挡住了男孩的唇,“我答应过母亲的,绝不说出这件事。”
怜怜夭折在御花园里,宫装美妇牵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逼他发过誓。
“昭儿,你本性倔强,我要你发誓,若有泄露,则众叛亲离,失去所有重要的东西。”
怎么会呢,我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裴永。”刘昭脸上慈爱的神色退去,只留下身居高位惯有的漠然,“风卓会带你们从密道出去,有人接应。”
裴永攥着剑柄的手握紧了又放松,最终单膝跪地,“誓死保护陛下。”
“没有让你死。”刘昭摸摸刘温的头,对裴永说,“去吧,不要误了时辰,保护好我的侄儿。”
征西军撞开城门,涌入城中,禁军大势已去,败退零落。穆尚真下令不得惊扰百姓,自己带了人往宫中去。
冬日的宫殿中Yin冷昏暗,只燃着一盏幽灯,连地龙也没烧。
刘昭挑了挑灯芯,丢开手,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破门而入的副将。
“摄政王……你穿着——”副将用剑指着刘昭,“大逆不道!”
刘昭清俊的侧脸在灯火的映衬下堪称秀美,他连神色也未变,漠然道,“滚出去,区区小卒,还不配与我说话。穆尚真呢?”
“殿下今日这一身衣袍,又是何故。”穆尚真迈进门槛,抬手示意副将退下,“陛下何在。”
“我们棋差一招,但对上你并不是全无希望。”刘昭坐着,明黄的袍角垂在椅子上,“穆尚真,我若与你拼尽全力,只怕守城之战旷日持久,会给北境的陈军以可乘之机。我并未令北境守军分兵来援,你可知是为何?”
“殿下不愿大梁社稷落入他国之手,所以宁愿我这个皇室旁支做这个位置。”穆尚真紧盯着刘昭的眼睛,可是却发觉自己到头来无法下狠手逼迫于他,“小昭,所以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我不会杀幼帝,你——”
“你处心积虑Cao纵舆论,不就是希望我如此?”刘昭站起来,从那一豆灯光的范围内走出来,面容在Yin暗的殿内宛如玉雕雪塑,他平静地说,“摄政王篡位,谋害幼帝,为征西将军所铲除,这出戏你可喜欢?”
穆尚真沉默片刻,“你把陛下送去哪里了?”
“我给你玉玺,给你登基的理由,你即便不是名正言顺,也能占着道义的高点。”刘昭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拇指,那里并未佩戴任何东西,“陛下是我杀死的,你只是迟来一步,未能及时护驾,只得作为成帝唯一在世的子嗣荣登大宝。”他顿了顿,继续道,“穆大哥,你若还信我,便不要去找温儿。这世上以后便无幼帝,只有一个普通的孩童,这样可好。”
“我不能现在答应你,但是小昭,我可以信你。”拒绝的话绕到嘴边,却成了承诺。穆尚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讲猜忌和逼迫用在刘昭身上,这双眼睛他从小看到大,可是却从来也没有完全看懂,“你这么做有何好处?你要什么?”
“呵。”刘昭浅笑一声,静静地望着殿内覆了灰的地面,“我啊,我想先睡一会儿。”
薛离抖掉身上的雪,掀帘入了主帐。陈松搁下笔,抬眼道,“怎么这么久,梁京的消息还没有回来吗?”
“来了。”薛离直接把传信呈至陈松案头,“穆尚真攻下梁京,对外宣称摄政王谋逆弑君,业已伏诛。”
帐中鸦雀无声,片刻后,陈松轻声问,“伏诛?不可能。”
“公子——”墨声脱口而出,又觉得失言,抱着刀,担忧地垂下头。
“是。穆尚真封闭了梁京,我们的人是趁着封城前急赶着把消息递出来的。”薛离解释,“摄政王进宫后没再出来,关押宫人和俘虏的地方也没有摄政王的踪影,所以——”
“如果没见他的尸首,那么什么推断都没有意义。”陈松面目冷峻,合上信报,“他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生擒并不难,穆尚真等着杀他立威,不会在背地里杀他。”
薛离谨慎地拿回信报,“属下去查——”
“不必了。”陈松站起身,披上披风,“墨声跟我来,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刘昭推开食盒,里头油汪汪的菜rou引得他烦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