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昼长夜短,白日阳光热烈,俞柳举着根盐水棒冰站在树荫下,听着头顶滋儿哇滋儿哇的蝉鸣,叹了一口气。
“嗨,干嘛呢你?”周逸拿了瓶喝了一半的可乐跟他并肩站着,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考那么好,叹什么气啊!”
俞柳咬了口冰棍,闷闷地回道:“你不懂。”
周逸纳闷了,“你好歹说说看啊,什么都没说呢就先给我盖了一‘不懂’的章,我告诉你啊,没有人比我更懂……”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俞柳也没搭理他,呆呆地吮棒冰。周小哥也不在意,几口喝完手里的饮料,给自己的发言做了个总结,“……总之,跟哥比起来,你不懂的才是真多了去了。”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他哼着歌把瓶子对准垃圾桶,隔着老远投了过去。
塑料瓶“咚”地进桶,周逸激动握拳,“YES!”
俞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为什么每次扔瓶子都要像进球一样高兴。周逸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小眼神,立马伸手试图蹂躏小卷毛,“小子,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这是我们男人的快乐,懂不懂!”
俞柳偏头躲过去,“别给我弄乱了,一会儿还要拍照呢……”
周逸动了两下就立即出了一身汗,也不敢再做什么大动作,从包里掏了纸巾出来,先小心翼翼地撩起刘海,再去擦了额头上的汗,生怕破坏自己的发型。他立志要拍所谓“完美毕业照”,让班里的女孩子们以后拿起照片第一眼看的就是他。
俞柳继续站着出神,刚刚他被班里几乎所有同学拉着拍合照,二人的,三人的,一群人的,很开心,又有些伤感。
不知道蒋先生当年毕业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同学拉着照相……不对,他们当年应该流行写同学录……
俞柳偷偷笑了笑,他当年一定很受欢迎,不知道曾经写了多少张同学录,有没有女孩子与他互赠过照片?
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是傍晚会与一帮男同学一起挥汗如雨地打篮球?
又是不是,也会为一只准确地隔空投中垃圾箱的塑料瓶而暗自开心?
蒋先生不喜欢拍照,倒是很爱给他拍。他也曾经在家找过几次,却连一张男人曾经的照片都没找到。
俞柳想,他今天回家后一定问问蒋先生,要他拿出曾经的照片来给自己看看,证件照总是有的吧?
就算真的看不到,那也没关系。俞柳慢慢地阖上眼睛,他在脑中慢慢勾画着蒋先生少年时的模样:
很高,身板应该比现在单薄一点,但结实……唔,眼睛肯定很亮,脸上的线条会柔和些……
“化了。”
俞柳一下子睁开眼,惊喜地就要朝前扑,“蒋先生!”
蒋青松眼神朝俞柳手上示意了示意,“要化没了。”
“哎呀!”俞柳低头一看,冰棍化得淌了一手,赶紧低头舔手上的甜水。
周逸有些怵蒋青松,问完好就找借口溜了。
蒋青松把俞柳手上只剩一小截的棒冰拿过来两口吃完,扔了棍子后带他去卫生间洗了洗手,边给俞柳擦手边问:“今天怎么呆呼呼的?”
俞柳大大方方地坦白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你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呢,毕业典礼上有没有人跟你告白啊?”
蒋青松轻描淡写道:“我没参加毕业典礼,家里当初有点事。”
俞柳隐约知道他大概和家里关系很差,相处这么久从没见他提起过,俞柳没问过,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何必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徒增烦恼呢?
俞柳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笑道:“家里有没有你那时候的照片?回去给我看看。”
蒋青松摸了摸他的头,“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
“贴在毕业证上的两寸照片,看么?”
“要看要看!”俞柳一把抱住蒋青松的胳膊,一脸雀跃地叫道。
蒋青松刚要说什么,那边开始召集俞柳班级的学生去大礼堂门口集合拍照。
“你要和我一起去。”俞柳拽着蒋青松往那边走,光明正大地抱着他一条胳膊,周围人来来往往的,俞柳浑不在意。倒是蒋青松怕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另一只手轻轻弹了他一个脑镚儿,“好好走路。”
“不要,略~”俞柳一听,变本加厉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蒋青松身上,赖着他往前走,一直到礼堂门口才松开手,嘱咐男人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看着我啊!”
蒋青松答应了,他才跑过去,被老师拉着站在最中间。
周逸本来对这个位置觊觎已久,结果因为个子太高,“长得没俞柳体面”(班主任言),被指挥去了最后排,好在是最后排的中间,勉强也算得上是个C位,他便又可以了。
俞柳乖乖任老师摆布,不时就去看看蒋青松,一个眼中满满欢喜,一个眼中尽是温柔。
“来,大家注意了啊!我数一二三!”摄影师喊道,“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