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昏到月华初升,余临迟绕着学校的后山跑了一圈又一圈,坐在公园椅上的小情侣都打量他好几次了,不知道这又是哪位失恋了的痴心汉。
“呼哈……呼哈……”
余临迟的步调很有节律,这也是他能跑这么久的原因之一,可是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脑子里乱得很。
心乱如麻。
自从银良离开以后,他越发觉得胸口堵得慌。
最初几天还不明显,后来去他家找不到银良,发消息又不知道输入什么内容才好,明明好像有好多的话想说,然后所有的情绪却都噎在喉头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余临迟还没有谈过恋爱。
在高中之前他都是家长老师眼里的乖乖仔,在每天都活泼得不行得初中生里,显然很少会有勇于早恋的女生注意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软弱的男孩子。
上高中以后,谈恋爱好像没有那么羞于启齿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心仪的对象,而余临迟这个高高的安静少年似乎是个不错的对象。于是余临迟也收到过几次女生的心意,但他都一一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理解“喜欢”的含义,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接受一份心意的话,他觉得这有些过于草率和不负责任了。
因此一直到现在都大二了,他也还是单身。
但遇到银良以后,他觉得自己变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的人看到好看的脸、好听的声音、或是好看的身材,会由于偏好的不同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身心愉悦。
这是“喜欢”吗?
“喜欢”,应该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吗?
好看的脸、好听的声音、好看的身材,那么多那么多,难道应该见一个喜欢一个吗?难道有了一个以后还应该再喜欢上其他的许许多多个吗?
所以这并不是“喜欢”,只是泛概念的一种欣赏美好事物的享受而已。
问题就出在这——
他对银良的感觉,是喜欢吗?
如果是喜欢的话,那他岂不是伤害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并且连再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不是不知道银良说的话很对,他只是太放不下父母那边。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对他们二位老人说出这种话,让他们接受这件事情,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以后,他一度感到沉重无比的罪恶感。
直到与一位亲同的心理老师长谈以后,这种罪恶感才从肩头卸下,但对于未来,他依旧感到茫然无比。
成全自己和成全父母,好像是个两难的抉择,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应该选择成全父母。
但这个选择显然没有考虑到可能出现的那个爱人,以及一位女性,甚至未来的孩子。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夏虫的夜鸣在耳边萦绕,余临迟却无意享受这份夏夜独有的恬静。就像打了一个死结,怎么想也解不开,怎么解也徒劳。
余临迟也试着找过陈憬佰,这位像老大哥一样看起来成熟老练的男人,却没能给出他的答案。
其实陈憬佰看到余临迟的时候还挺感慨的,他既惊讶于银良的远见——当然这也来源于他的过度不安,但也误打误撞地提前发现了巨大裂隙,不至于重蹈自己的覆辙——又仿佛看到曾经无助的自己。
可惜陈憬佰也没能让他走出来,一方面他自己也没找到答案,另一方面则是有他自己的一点私心。他不想看到银良也为这种事情苦恼,既然银良能够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瞬间遗忘他,那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这样去改变一个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并没有和自己有太深的羁绊。
所以为银良着想,陈憬佰没有让余临迟再去找银良,并且告诉他银良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余临迟停了下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耳廓、额际或是颈后,啪嗒啪嗒地滑落。
运动没有让他放松下来,他想。他随手擦了擦汗,往宿舍走去。
“余临迟?”一个听起来过分幼齿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余临迟低了低头,发现是他的室友,名字叫刘毅洋,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不点。
之所以是小不点,是因为和187的余临迟比起来,175的刘毅洋真的是有些不够看。有时候两个人走在一起,余临迟都要往下看才能看到站在身侧的刘毅洋。
“刚跑完步回来吗?”刘毅洋举了举手上的饭盒,眼睛亮亮的,“我带了饭,一起吃吧?”
“嗯。”余临迟按了按眉心,“我先去洗个澡吧。”
“好!”刘毅洋笑嘻嘻地道。
当余临迟洗了个热水澡,随手擦了擦shi漉漉的头发出来后,发现刘毅洋还坐在桌前等着自己,饭菜都摆着看起来还没动过。
余临迟原本应该说些什么的,例如“你怎么在等我,不用等我啦你先吃就行没关系的。”
但是他莫名感到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