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芹藻满心的戒备提防和克制隐忍,在听到顾采真说,“请师傅替我穿上衣裙时”,皆化作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与茫然。顾采真喜欢折腾人,对季芹藻来说主要就是在那种事情上,来到芳菲殿后,他在寝殿的床前,在偏殿的贵妃榻上,也都吃尽了苦头。虽然此刻,他不知道她到底又想使什么手段,但从她的语气神态里,他还是能轻易判断出,她是想使坏——左右不过还是那种事情。虽然过程他永远无法坦然面对,但她的手段似乎必然与性事有关。毕竟,这是最能羞辱他的事情了。他心底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而这个穿衣服的要求,实在背离他的预测太远。
顾采真将他脸上的情绪波动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从前她化作少年时,就经常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逗季芹藻,谁叫他喜欢揣测她的意图呢?那就不能怪她趁势逗他玩。其实从广义上来说,季芹藻绝对属于聪明人,但他的聪明在遇上少年时,总会暂时起不了作用。端方禁欲的君子根本弄不清,性格诡谲偏执的少年何时只是要戏弄他一下,何时又是真的要与他做那种事。有时候,亲昵会止步于她有一点点过分的索吻和让他倍感羞耻的抚摸;有时候,亲近会一直持续到他被索取到浑身酸软,意识不清。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永远在猜错。又或者应该这么说,顾采真总能预判他的预判,再给出与他的预判截然相反的结果。她乐在其中,也乐此不疲。
她喜欢看他慌张惊讶又措手不及的样子,明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偏偏一沾上情欲,被她似是而非地撩拨后,就什么想法都在脸上摆明了。就算他言语上不肯回应她又如何,他的身体在给出反应,她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占有季芹藻之初,他的身体给予顾采真的快感简直难以言喻,她确实喜欢,既满足了报复心,又满足了征服欲,几乎是尝一口就能上瘾,所以她经常逮着机会就弄他。可渐渐地,单纯生理上的发泄欲望,随着季芹藻态度的软化,也跟着发生了转移——她对他情绪上的反应,更感兴趣了。又或者可能是因为这场欺骗游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所以她下意识又将难度提高了,想要从这个男人身上获得更加美妙有趣的体验。于是,她演的少年从“爱你就要占有你”,变得“爱你就要克制自己”,哪怕身体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很重欲,季芹藻的身子又的确和她胃口,可得到季芹藻的心这一目标,比情欲满足来得还令她渴望达成。能让他的情绪在床上以外的时候也因为她而产生强烈的波动,她竟也会意外觉得愉悦和满足。
池润就不谈了,相较于萧青好像天生面部表情就少,以及花正骁永远不肯低头的倔强高傲,季芹藻属于性格更内秀更平和的那类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仿佛永远稳妥,所以一旦无措惊慌起来,就有那么一点点格外有趣的反差。
“师傅,您以为我要说什么?”明明是已经成年的女子,神态中却还留有某种少子才有的狡黠灵动。
“芹藻,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少年冲他眨眨眼睛,笑容轻佻却又专注。
季芹藻恍惚了一瞬,不知这两幕为何重叠在眼前。明明是不同的人,明明现在也不是在那种羞耻混乱的状况下,为什么,他好像又要分不清他们了……
“师傅,这点小事,也需要考虑吗?”顾采真上前一步,笑盈盈地问,季芹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中铜盆里的水晃了晃,眼看就要溅出来了,他的手被她轻轻按住了也稳住了,于是温水缓缓荡漾着撞击了一下盆边内侧,发出轻轻的“哗啦”一声,到底没有洒出来,那漾起的水波暧昧地舔过男人的指尖,温热的水流仿佛也隐藏着什么捉摸不透的用心,指尖的湿意令季芹藻忍不住蜷起指尖,又被她的手握住轻轻摩挲了一下,“别紧张。”
说了一堆令人面红耳赤的发言,还把他按在晚来秋书房的椅子上又亲又摸,戏弄够了他的少年几度索吻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握住他捏着笔杆的手轻轻摩挲,仿佛在安抚他的情绪,“别紧张。”……
季芹藻像是被这温柔的动作惊醒了,抬头迎上顾采真兴味盎然的眸子,她不疾不徐地说,“我要是衣衫不整地进去见花儿,他可能会吃醋的。”
他和她自然都清楚,她说的根本不可能。不懂她闹这一出又是出于什么用意,但季芹藻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见招拆招。正骁醒来前,她那些“条件”他不也答应了吗?所以他沉默了一瞬,还是无声地放下盆,捡起地上的衣裙轻轻拍了拍灰尘,替主动伸展手臂的女子穿上。
两边的袖子连着上衣都穿好了,季芹藻将她的衣襟合拢至身前,正要低头给她系腰带,忽然被一直配合的女子抓住了手。
“等等。”顾采真乍一出声,季芹藻本就没有放松的神经更加紧绷。因为抿紧嘴唇,他的下颌线条都绷得格外分明。
她侧头仰看着近在迟尺的俊秀面庞,笑了笑,又提了个要求,“你亲我一下。”
她感觉本来正在顺平她衣襟的修长十指一下子收拢,要不是主人克制得快,这都快要揪起她的领子了。不过,季芹藻毕竟不是花正骁,干不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