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低着头站着,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问你话你就回答啊!每次都跟个哑巴一样……”谢愉捏了捏鼻梁,习惯性地皱眉,结果牵扯到右边眉骨上的伤口,去医院缝针的麻药劲儿刚过,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Cao!”谢愉低声咒骂道。
谢衡瞄到了谢愉脸上的厚纱布,“你的脸……怎么了?”
谢愉疲惫地瞥了谢衡一眼,闭上眼向后倚在靠背上,“没什么。”
谢衡不说话了。
似乎是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谢愉闭着眼睛说话:“出门会不会说一声么?打你多少个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本来好好的高三暑假,把我栓在家里天天带孩子都够烦的了,你还要大晚上给我找事干?我去了小区附近的KTV、网吧、酒吧、餐厅,又去了你学校附近,找了一圈没看见你人影,你早上再不回来我就去派出所报失踪案了。”
谢衡本来就不善言辞,况且谢愉语速很快,这种不带感情的平静叙述让谢衡毫无招架之力,他垂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手机忘记带了……”
其实是郑嘉鑫在离开的时候摸走了他身上的手机,后来他被那一男一女扔在大马路上的时候才还给他,而那个时候他要回消息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他又因为腰疼压根儿没想起来看一眼手机这回事。
谢愉咂了下嘴,轻挑地看着谢衡,发问道:“你知道么?”
“什么?”
谢愉带着恶劣的笑意:“如果你单纯是谢民州的私生子,我现在就掐死你。”
谢衡听得浑身冰冷,他知道“不单纯”指的是昨天晚上谢愉对他做的事,所以没再回应了。
谢衡扶着鞋柜,站在刚进门的位置。只是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有点站不住了,但好在谢愉那个角度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他正在打颤的腿。
“别杵在那儿了,去休息吧”,谢愉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疲于奔波,又在谢民州那里受了气,倒也懒得追究谢衡的去向了。
“好。”谢衡应道,然后挪了一下脚,他从后腰到大腿那段疼的厉害,根本使不上劲,尽管他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走路姿势正常一点了,但尝试性地走了两步就听见谢愉开口问他。
“你腿怎么了?被人打了?还是昨天晚上我弄的你屁股后面还疼?不至于吧………”
谢愉最后一句话只是随口一问,但听到谢衡耳朵里还是让他脸上有点发烧,他觉得说谎十有八九会被戳穿,于是老实解释道:“就……走路跌倒了,腰撞在桌角上了。”
这也的确也是实话。
“你别动了”,谢愉走过去,蹲在谢衡旁边,撩开他的衣服看——后腰那处又青又紫,肿了一大片,大剌剌地横在谢衡白皙细瘦的腰上,显得很骇人又突兀。但所幸患处没有充血,那地方在腹部侧后方,也没什么骨头,不是能骨折的地方。
拜谢民州所赐,谢愉对判别伤情这一块别有心得,所以他能看出来这伤只是看着唬人,其实身上疼一阵忍忍就好了,连膏药都不用贴。
谢衡又掀开他的衣服看了前胸——没有其他的伤,不像是被人揍了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谢愉盯着那块异常显眼的肿起看,然后伸手轻轻在那地方按了一下,“疼得厉害吗?”
谢衡眼角泪花都疼出来了,强咬着下唇忍住痛呼,他连忙冲谢愉点头,随后又解释道:“三四个小时前撞到的……你别摁就不是那么疼。”
“应该只是简单的软组织挫伤。等会先冰敷一下,明天早上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以防万一是其他哪儿地方骨折了延到腰上了……”谢愉站起身来,突然发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还是要问——谢衡想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也不敢看谢愉的眼睛,生怕被当场戳穿,只是自顾自说道:“就……同学喊我出去玩,说是中考冲刺前放松一下,我就去了……然后在那儿……就是不小心跌倒了……”
谢愉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衡柔软的发顶,他似乎并不在乎谢衡话语的具体内容,只是照本宣科地走一遍“晚归询问”的程序,尽好自己作为谢衡临时监护人的义务。
然后等谢衡支支吾吾地说完了,谢愉才道:“我在的时候,你就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乖宝宝,我说晚上不回来,你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搞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
这种一本正经的话从谢愉嘴里说出来挺奇怪的,毕竟他是初中毕业就跟郑嘉鑫搞到床上去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过一把上位者审讯他人的瘾。
与谢愉斡旋实在是让他胆战心惊,这会儿谢愉不再纠缠于他晚间去处这件事,谢衡终于松了口气,又解释道:“没有。我以前都不去的,今天才去……”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瞧着谢衡那可怜的模样,谢愉觉得自己和谢衡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恶婆婆和受气媳妇的状态,于是他破天荒地生出点恻隐之心来。
——但也可能是鳄鱼的眼泪,狩猎者进食前的餐前祷告,虚情假意却又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