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至,迷蒙细雨还在下,天地笼罩灰白水汽。
冰冷的残雨缀在三角立体落地窗上,透明的雨滴因吸收了其它水珠而被重力不可阻挡地拉下斜面冲出楼层,隔了两条街外的大河缓缓流淌。
玄殷披着绀青天丝挂里鹤氅,靠坐在床,两条长腿一横一竖各自屈起,膝上架着一臂,另一手仍握着腾蛇的手。他不是醒得早,只是整夜没睡。
原色的床品将床上人簇在其中,侧蜷的纤瘦男人脸颊柔软无瑕,看着如小动物无害。
交握的手离丛莘的脸很近,玄殷抬起拇指,指尖蹭了蹭他的脸。
丛莘烦扰地呜声往被子里缩了缩,脸埋进了自己臂弯里,手倒是不曾放开。
琉璃绿眸里又泛起潋滟笑意,玄殷没再打扰他。
晨光熹微,忽然有人敲门,敲门人很耐心,敲五下停三秒,只是维持这规律的节奏,大有不敲到人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玄殷在第四遍的时候开了门,门外的仆从差点把手敲到他身上,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退后道歉。
玄殷摆了摆手,反手拉上门,一边听仆从转述一边背过右手往客厅方向走,袖摆随下摆在步伐间拂动。
仆从心内嘀咕了下,今天少爷倒是醒得快,只是走得比往常慢上许多,怕是还没彻底醒了。
门内,丛莘足尖勾过床尾新衣,展开套上,雪白纱襦镶以扎染灰襟,下摆一圈墨染的流纹,远望着仙气,可凑近了看丛莘那双眼尾带钩的眼眸,饰以一笑,又是说不出的妖气。
打开窗户一角,风雨扑面,丝丝凉意驱散室内温煦,雨丝挟来纷杂信息,远道而来沾shi睫羽。
和雨一道的风同时发现了他的存在,风骤起,割裂飘摆雨帘,破碎浅开的窗户,欲对屋内人施以致命一击。
丛莘即刻侧身让开。
风刃劈裂床褥地板,扬起漫天鹅毛后又回旋倒割而来。
挥袖指引而成水幕,丛莘的面目在逆着地心引力上溯的水幕后模糊不清。风刃与水幕撞击,水幕持之以恒的抵抗,风刃刁滑地旋转如钻头,将水幕钻得水花四散,溅落在地板。
而此时,更密集的风刃已在他背后集结,誓要将他千刀万剐!
千钧一发之际,丛莘警觉侧首回望,果断放弃反击往侧方一扑,密集的风刃穿透厚实玻璃咄咄扎进房间各个角落留下深刻坑洞。
破碎的金字塔落地窗已满是蛛网状裂缝,顽强地与框架维持着基本形态,但狂烈的风来势汹汹,摧毁这里并非难事。
昨夜勉强修复大半内腑,丛莘与来犯者实力相近但这种情况下并不占优势,而窗外再度凝结的风刃已迫在眉睫。
门外有焦急敲门声,“丛先生!屋内发生什么事了,您要不要紧?”
“别开门!”丛莘头也不回地喝道。水幕集成盾牌旋转着抵飞风刃,但连续击打的力度亦迫得他踉跄后退。这一轮还没过去,室内并未消散的风刃又回转过来二次攻击。
敲门声更急了,“丛先生!是否有发生意外?您需要帮助吗?”
风刃已近在面前。
丛莘连退数步,脚尖点地,一个倒跃,翻过了窗户。
高楼仰止,他在半空若展翅之鹤。
白衣融入霏雨,泼洒坠地一片水幕与雨迹合成一体,那身影却再寻不见。
风追逐难寻,肆烈狂吼,久寻不得终于停了喧嚣。
几乎只在前后脚,实心木门被一拳轰开,一路奔回的玄殷面对满室狼藉面色沉冷,他闭了闭眼,骤然绽开唇角,怒极而笑,“白虎……”
狰烨敞着灰绿拼接袖的白色网纹运动夹克衫坐在半旧的布面沙发上,一边恨恨咒骂不回家的某人一边痛饮啤酒,灯已开了一宿。
逼仄的楼道间,响起轻一脚重一脚的步伐,节奏急切又免不了拖沓。
他捏着啤酒罐的手一顿,眉峰一皱,抬起一双渐变橙的重瞳,眼尾延伸红痕如翎羽,及颈的几道拳击辫尾随着他头部动作侧了侧。
丛莘浑身shi透地站到满是牛皮癣小广告遗留痕迹的单元门前,才敲了一下门,“咔哒”,门开了。
门内站着的男人不耐烦地俯视他,“啧,你穿的这一身什么?影视城打工去了?把衣服脱了,别把我地板弄shi了。”
秋季的雨沁凉,白色纱襦沾水后半透地贴在身上,丛莘麻木地除下身上衣物。
见丛莘一句都没反驳就真在门口就脱起了衣服,狰烨瞠目结舌,连忙收拾表情,绷紧下颌,“弄脏的地板要打扫干净!”说着一把将人拽了进来。
拉起沙发上的绒毯抛到人身上遮住那让他眼睛没处放的白皙酮体,又去洗浴间开了热水器,狰烨回到客厅与厨房饭厅一体的狭窄空间,心里嘀咕起来,自己怎么还成了这伺候人的。
这么一想,那些不满又翻上来了,他拧着眉道:“你人跑哪里去了?衣服也没晾,碗也没洗,连晚饭都没做!”
倒不是他刻意奴役人,说起来还是他收留的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