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陵下意识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到如今,本来就没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想激怒皇兄。
周景行看他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神色,脸被掐红了一片,竟然是默认的意思,心里凉成一片,刚才的愤怒在心底化成一片灰烬,连责问都没了力气。
十八年如珠如宝,将他从小带大,连他手指头破了一片皮都要心疼半天。哪怕自己后来生出了别的心思,也自问从未敢对他做过什么。到后来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烂泥一样的人,哪怕不爱自己,也连十八年兄弟情义都不要了吗?
新皇有点茫然地想,朕做错了吗?也许当初就不该从父皇手里把他保下来,也省得今日如此。他垂下手,坐在周陵身边“既然如此,你呆会儿可能得更心疼了。”新皇英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抬手示意底下的侍卫“剐了他。”
果不其然,周陵脸色大变,猛然站起身,身上铁链哗哗作响,新皇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下坐在床上,强行把他搂在怀里,控制着他的脸强行逼他看向被侍卫按住跪在地上的端王。
第一刀已经下去,周延奕发出一声惨叫,血飞溅出来,周陵脸色惨白,声音抖成一条线“皇兄…皇兄…你把他关起来,关一辈子吧…他反不了了…”
周景行低头看他,几乎要欣赏起他此刻的样子了,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弟生得十分好看,也不知道多少年人间富贵才能出这样一个人物,让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献给他,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人痛苦的样子更加好看,Jing致的瓷器将碎未碎,在充满血腥的空气里显得脆弱又干净。新皇强行按住他挣动不休的身子“一千刀,你且好好看着。”
端王的惨叫与求饶不绝于耳,血rou飞溅,周陵的脸上甚至都溅上了血,下刀的侍卫与观看的皇帝眉目不动,仿佛那不是一个惨叫的人,而是一团烂rou。
新皇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了周陵脸上的血,动作温柔一如小时候给他擦干净脸上沾着的泥土。“他的血,还不配沾你脸上。”
周陵全身抖如筛糠,脸上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他手指紧紧抓住新皇的衣角,露出来的手腕纤细瘦弱,上面缚着的铁链似乎能将它压折,他似乎是在哀求了“皇兄,你一刀杀了他吧或者关起来一杯毒酒也行”周陵眼中含泪“你这样,史书上要留一个暴虐之名的…”新皇瞥了一眼底下连求饶都没了力气的一坨泥,英俊如神只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朕为什么要在乎?”
端王身上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雪白的骨头上挂着淋漓的血rou,真的快成了一摊烂泥,然而他还有呼吸,一千刀不结束,他就无法迎来真正的解脱,地上方形的金砖缝隙里都被鲜血浸透,呼吸间血腥气浓的化不开。
周陵眼泪糊了一脸,也不知道伤心还是被血腥气熏的不断干呕,帝王搂着他拍了拍手底下的龙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朕以后就在这张床上干你好不好?叫你一躺在这里就想到他今日如同一条狗一样求着朕给他一个痛快的样子。”
周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新皇拍了拍他的脸“你不早就知道朕的心思吗?这幅样子做什么?”
地上的烂rou似乎聚集了全身的力气,爆发出一声凄厉地呐喊,声音尖利地穿过每一个人的耳朵“周景行,你不得好死!”周陵目光一凝,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周景行一时不察竟然没有制住他,拴着铁链的身形依然灵活,他手法快地宛如一道残影,从毫无防备的侍卫手中夺下了刀,干净利落地抹了周延奕的脖子,端王高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而这时周陵竟然才落了地,手中刀脱落在地,金戈落地的声音响在殿内每一个人耳朵,他一头流水般的乌发在刚才的挣扎中散落出来了几缕,垂在雪一般白的脸颊上,挡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声音平静“永昭元年六月初七,殒王周陵杀端王周延奕,帝阻挡不及。”
他脸上刚才躲闪不及,又被溅上了血,其中一滴正好落在了眼下,鲜艳的血色在雪色的底色上炸开,像黑暗里生出来的剧毒美艳的花,青年的声音飘忽诡异“皇兄你看,史书上你我也不会在一起。”
周景行暴怒,重重落下一掌,周陵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牙齿磕破了嘴里柔嫩的肌肤,细细一条血线沿着嘴角蜿蜒,脸上清晰的五道红痕,而他竟然还在笑。
其实周景行下意识留了力,他宠了周陵太多年,早已成了本能,尽管在暴怒之下,下手依然停顿了一下,不然就刚才的一掌就足以把这个孩子打晕,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舍不得。“朕当初就不该教你武功。”一手带大的孩子,怕他受欺负,一点一点教最适合他的功夫,他身形清瘦,灵巧有余,力气却不足,便教他足够快到一击致命的功夫,没想到到头来,这孩子第一次刀尖对准了自己,第二次却是为了让另一个人从他手中解脱。
周陵笔直地站在血腥中,侍卫早已训练有素地拖着尸体退了出去,除了一地的血,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皇兄,你放过我吧,我回去就自裁谢罪。”
“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