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审讯室重新修缮不足月余,有明显刺鼻的漆彩气味,房屋正中方桌冰寒尖利,桌面光滑透亮,映照出几张神色各异的疲倦脸颊。四面白墙依旧如审讯室多年前建成那日,有灯光映衬着惨白荒凉,贺莬自椅背上慢慢起身,关闭正在墙角拍摄记录的摄像机器,手掌紧攥成拳重重砸在漆黑光亮的桌面上,“恶心!你们这些人!恶心!”摄像机器上,红光停止闪烁后,郁结在心底整夜的烦闷如桨岩般汹涌而上,烧灼着漆黑明亮的眼睛透红shi润,感觉眼睛刺痛苦涩。
桌案坚硬如石,重重击打时,巨大的声响尖锐刺耳,于紧闭的幽暗审讯室中久久不能散去。青年警探掌心的剧痛下,冷透的廉价咖啡自纸杯中飞溅出几滴,半空中漂浮片刻,轻盈坠落桌面时,如富庶纨绔脸上,重重垂落的热泪。林溪涟目光哀伤,眼眶中热泪汹涌如同断线,望向两名警探时,神色却如同初见之时安定坦荡,嘴角轻微向上扬起,是依旧沉静在美好回忆的虔诚模样。贺莬无从知晓自己心底澎湃整夜的愤怒与烦闷,在审讯中无视规则规定,疯狂叫嚣着愤怒与怨恨。曾经太过鲜活的生命,给予人无尽的想象与惋惜,萧林巍从座位上默默起身,掏出口袋中的纸巾递给林溪涟,轻拍下贺莬的肩膀,整理好手边所有的文件,默默走出审讯室。
“.......你倒是放心那傻小子和阔少单独在一间房间。”审讯室隔间的观察室中,组长和其余警探已然外出离开,去办理案件的相关事务,面上神色平和安定的法医还来不及有时间褪下身上的白色大褂,无力倚靠着作为椅背,望着镜面后贺莬愠怒时,通红如同野牛的脸颊。青年警探自警校毕业后,不曾办理过如此肮脏污秽的案件,一时间狂乱无措,在审讯室中对着富庶纨绔的疑凶歇斯底里。而萧林巍神经紧绷整夜,听闻疑凶回忆往昔的所谓甜蜜与美好时五味杂陈,空荡荡的胃袋里酸ye翻涌,趁贺莬失控时自审讯室仓皇逃离,面对王贺霖难得一见的调笑。在耗费了整夜的时间后,手中的案件档案依旧浅薄如同羽毛,萧林巍反复思索回忆林溪涟迷茫时所言,笔尖在纸上勾勒,将其间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信息记录勾画下来。轻细的沙沙声中,一张直白却还是混乱的蛛网浮现在白纸之上,王贺霖凑上前,思索萧林巍笔尖之下有限的信息。
“.......购买者......相册画簿......推销销售.......婚房.......”字汇词义简单明了,串联后大致可以得知其中一二,萧林巍将手中资料递给王贺霖,用手边的电话与组长联系。审讯室中依旧沉浸在回忆的疑凶不再具有调查的价值,萧林巍将审讯结果告知组长,在观察室静坐,等待接下来的调查指令。封闭的房间中,手表上指针转动的声响尖锐刺耳,镜面后贺莬已经恢复平静,重重抓捏几把头上有些杂乱的头发,像是逃离恐怖的怪兽那般,快步离开审讯室。房门被推搡着重重阖上后,林溪涟默默低垂下头,喘息迟缓沉重,修长的手指依旧磨蹭着手腕衣袖上,Jing致光亮的袖扣。
“.......过来了.......急什么?!这种事不能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贺莬闯入观察室的时候,王贺霖正冲泡着气味浓郁香醇的摩卡咖啡,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搭配着愤怒时用力呼气的鼻孔,像是撞见赤色后,拉不回头的野牛犊子。一向淡然平和的法医心中无奈好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将冲泡好的咖啡放在两名青年警探手边。耐心却无用的劝慰后,观察室有恢复一贯安静的模样,王贺霖整理手边的法医鉴定文件,等到组长终于出现后,暗自呼出一口气。
“......唉一群禽兽!什么人都捞,真他妈为了钱脸都不要!”沉稳的中年男人难得在青年下属面前失控般怒骂宣泄,本以为终于可以松懈几秒的王贺霖刹那间无言以对,大口灌下几口香醇苦涩的咖啡。“........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一个个正气凌然的大律师呗!拿着一大推一大推文件,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啊警方无权扣留我的当事人.......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个人表示遗憾,我会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与我的当事人主动配合警方........呸死要钱!这些人渣的钱都挣!都没有人性!”
观察室的记录桌被愤怒的中年男人捶打着砰砰作响,王贺霖Jing心为师弟冲泡的咖啡难免其害,大多数在桌面震动时自杯盏中倾斜洒出。言谈时,隔壁审讯室的房门被小警员无奈推开,衣着整洁的大律师跟在其后,那张淡然的脸几天前还出现在报纸和各种新闻界面。而垂头许久的林溪涟看上去并不意外,仰头吞咽下纸杯中早已冷透的廉价咖啡,自座椅上起身,挺直背脊走在律师身前,正如曾今在新闻中看到的那样骄傲,挺拔。一号审讯室再而空旷安静下来,只留下镜面后的观察室里,几人各自无奈叹息,发泄下心中怒气的中年男人终于恢复冷静,拿起电话与几个手下联系。“......走了?走了好......有没有说到底要不要起诉我们?嗯......没有啊......没有那就算了.......小何那边呢.......好好.......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