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其图乖觉地在帐子里憋了好些天,直到鞭伤痊愈,终于又生龙活虎起来,这日一早便呼朋引伴,拉着苏赫同一帮王孙子弟在马场上玩叼羊。
这同父异母的两兄弟不知何时觉出了协作的妙处,在赛场上你来我往,颇有默契,半日酣战下来,把其他少年们打得落花流水,好不神气。
他们玩得尽兴,中午直接在外面烤了羊rou吃,晚间回来用膳时才发现一直没瞧见父王和二叔,也没见齐绍的影子——便是昨夜弄得再晚,这时候也该起来了。
大帐前广场上夏使送来的金银财帛清点得差不多,毕日格正指挥着众人搬运入库,呼其图隐约觉得不对,急吼吼地跑过去问舅舅:“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毕日格只当外甥又眼馋旁边那堆纹饰Jing美的金器,大手一挥便从礼单上拨了大半给呼其图:“你喜欢,就都拿去,我让人搬到你帐篷里……”
“舅舅,我不要这个!”呼其图忙摇头,“父王和二叔呢?还有小妈,他们去哪了?”
毕日格道:“你还不晓得?这些都是夏人送来的,你父王和你叔叔送齐将军回南面去,已经走了有大半天了……哎,你真不要啊?跑那么快作甚?”
呼其图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外物,连忙脚底下生了风似的跑去马厩套马,期盼着还能追得上。
苏赫却比他还快了一步,先前一问负责王庭守备的达汉,便知道今日营地里来了夏朝的使者。
大单于签下盟书,与右贤王一同送镇北将军入关,一行人往玉门关去,已出发了半日有余。
“喂!你等等我!”
呼其图一边嚷着一边打马追上来,苏赫没理他,只闷头狠抽马鞭。
苏赫养在贺希格身边这些年,耳濡目染也跟叔叔学到了不少,走一步要先算到第二步、第三步,有时恰当地示弱,以退为进,还会事半功倍。
他敢铤而走险伙同呼其图做出那种事,便是算准了齐绍定然会心软,只要齐绍态度软化,也不再只拿他当孩子看,他终有一日也能真正得到齐绍的喜欢;如若不然,也还有呼其图来顶包,反正坏事都是呼其图的主意,他总是“无辜”的。
来日方长,他还会有别的机会,他能忍,也愿意等。
可惜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想过齐绍会走。
而齐绍会选择离开,是否也有他们的缘故呢?
呼其图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那日齐绍被他们兄弟二人设计得了手,生气罚他们禁足,后来却又不许父王打他们,他还暗暗窃喜,觉得小妈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
紧接着齐绍便一声不吭地要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天的事。
呼其图头一回生出了心虚的念头,一想到齐绍许是因他的任性妄为而厌弃了他,因此才不想留下,他就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他的父亲是草原的大单于,母亲亦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他是乌洛兰与丘穆陵嫡亲的王子,生来便拥有一切,这世上还从没有过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呼其图曾以为齐绍也是一样的,就像他喜欢的金器宝石,再珍贵、再难得,只要他想,就能得到。
但他却忘了齐绍不是物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齐绍是能与他们的父王比肩的大将军,是那样一个强大而骄傲的男人,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仗着他宽容仁厚,笃定他不会与自己计较罢了。
原就是他们错了,如今齐绍要走,谁也没有资格留。
滚滚蹄声中,两个少年一路策马疾奔,数十里外,夏使一行正扎营休息。
临时的营地里点起几堆篝火,众人各自作堆,岱钦与贺希格自然是同齐绍在一处。
三人分食完干粮,岱钦从腰间解下酒囊,自己灌了几口,又自然地递给齐绍。
齐绍仰头喝酒,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中原没有这样的烈酒,会像刀子一样割人喉咙,灼烧得人心口发热,却又能让人喝得无比痛快,欲罢不能,此后再喝别的酒,便只觉得寡淡无味。
他一时出神,多喝了几口,贺希格便轻按住他的手腕:“明日还要赶路,不可多饮。”
齐绍从善如流,果真没有再喝,把那酒囊抛回给岱钦。
岱钦看着他们低笑了一声,就着还残留了齐绍体温的酒囊又灌下去几大口酒,辛辣的酒ye淌过喉间,好似将别离的愁绪都冲散了。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拔营重新上路。
身后远处忽然传来另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护卫使团的小将领警觉道:“戒备!”
齐绍亦打马回身,遥遥看见那两个冒失的少年人,竟有种“终于来了”的无可奈何感。
“无妨,那是乌洛兰部的两位王子。”他勒了马解释道,“想必也是来为我送行,不必担心。”
“是,将军。”
兵士们皆听齐绍指挥,纷纷放下手中握紧的武器,也放缓了行进速度。
呼其图骑马疾跑了一夜,脸都要被风吹僵了,乍看到齐绍等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