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倒回到昨天下午的两点四十八分。
在齐初霁将车钥匙插入锁孔的同一瞬间,杂物间的门也正好被一只脚踢开。
“…好重,终于到了。”
一摞大大的纸箱被“咚”地一声放下,搬箱子的人如释重负地直起腰,抬手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
如果齐初霁还在这的话,或许会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年龄在三十左右的女性,眉目间温和顺从,身上穿着清洁工的浅蓝色服饰——正是之前那位在楼下遇见的女人。
她将纸箱用力地推到一旁后,才注意到了满地的狼藉。
“…箱子倒了吗?果然,下次还是不能堆这么高啊…”她叹着气,蹲下身将散落的零碎一一捡起塞进原来的箱子里,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卷宽宽的透明胶,撕下一段贴在了箱子封口处。
诶,不是吧?!
阿凳眼瞧着自己即将再次被封在箱子里,头顶的一点点光亮也马上要被胶带完全封锁,赶忙努力地大声喊道。
姐、姐姐!你听我说,咱们再商量一下,别封了成不成,那实在不行留条缝透点光也行啊,里面真的好黑啊…
……
然而很遗憾,它的呐喊注定得不到回应。
女人完全不了解此刻它悲戚的内心活动,手上的动作愈发麻利了。
将屋子里的各式各样的纸箱分门别类地在地上码好,又将窗户打开,让屋里沉闷的空气流通后,她才停了下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同时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好,是处理厂的人吗?……你们到哪了?……喔喔,就快到了是吗,好的,我知道了…”
……处、处理厂?
还试图挣扎的阿凳只觉眼前一黑,整条凳子如坠冰窟。
完了……
胶带封得很牢,没有半点光亮透进来,阿凳就在这一片漆黑中,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卡在大大小小的物件里,忍受着在颠簸中被各种尖角戳中的痛苦。
不远处的嘈杂人声越来越清晰,混着一直不停的隆隆车声,吵闹得让它有点耳鸣。
大概开到闹市区了吧。阿凳提不起什么兴趣地想道。
在黑暗的环境下没什么时间观念,它也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只勉强推测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反正肯定是回不去了,它仅有的可怜巴巴的返回出生点技能最多能撑到离原地200米。
哎——
如果它能够流泪的话,大概箱子已经被它悲伤的泪水打shi透了。
它现在宁可做回一条库存滞销的板凳,寂寞是寂寞了点,可至少不会缺胳膊少腿啊,怎么也好过即将面临的回炉重造。
……人类和神仙果然都是不可信任的物种。
阿凳得出了一个血与泪换来的教训。
然而就在它回顾着自己短暂的一生,做好被命运安排的准备时,栖身的箱子却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里面的东西乒乒乓乓地相互碰撞,砸得它叫一个龇牙咧嘴。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凳还是晕晕乎乎的,箱子却被一个猛烈的拐弯甩向了天空。
飞离车厢时它隐约听到前面的司机室传来愤怒的骂声,“开三轮的那个,找死啊!看不见车啊还往上撞!”
烟尘四散,暮日西斜,肇事三轮车与货车司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道长长的滑痕证明着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惊险。
旁观的人群也都尽数散去,仅有几个贪小便宜的凑过来瞧了瞧被甩落在街口的纸箱,不过在发现不过是些没用的破烂玩意后也摇着头失望地走开了。
喔不对,也不是都很失望。至少就有个捡垃圾的驼背老爷爷过来翻捡了一会,拿着两张折了腿的小铁桌和被扯了几个大口子的纸箱,还算满意地走了。
……
它不想承认自己还比不上它们。
至少它很完整啊!什么都不缺!
……好吧,也许它是卖不了几个钱。
阿凳顿时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恹恹地躺在一片脏污中,扫了一圈四周。
没有了箱子遮挡视线,周围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它眼前——
它在的地方是一个T字型的街口,过道对面开着一家小卖部,深蓝色的门帘遮住里面的房间,肥肥胖胖的老板娘穿着一身大花裙子坐在柜台里,过路的人偶尔有几个走进去拿点东西,老板娘便投去一点视线将找零的钱放在桌上,目光又转回小电视机里的浮夸偶像剧。
再往旁边点,只有几根贴满了花花绿绿小广告的电线杆、地上到处散落着被捏成团的传单,一条小斑点狗埋着脑袋在一堆垃圾里拱动着,有时叼出两根沾点rou丝的骨头,便溜到一边啃着。
完全不知道这是哪。
阿凳不禁有点丧。
虽然这次逃过一劫,没被送去处理厂销毁,但被扔在这的话,下场估计也强不到哪去吧。
早知道就不要随随便便许愿了。
“我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