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初霁咬着糖棍子蹲在阿凳面前盯了半晌,表情严肃地像在研究人类重大生存命题。
在脑子里将面前的这个有着四条奇怪圆柱体和一块方形板的怪异物体,和自己见过的所有东西进行了反复的对比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这东西…好像是条板凳?”
不过很快,他的眉毛拧得更纠结了。
“做这个的人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他觉得这玩意绝对是滞销货,卖得出去就有鬼了。
与此同时,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其中一条疑似为凳子腿的条状物,然后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有点软,温温的还有弹性,而且虽然是浅木色,材质却不像是木材之类的。
这样看来,好像不是板凳…那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一边想着,他干脆伸出手来将其整个握住。
入手弹软,触感细腻,比人体体温略微高一点点的温度握在手里也很舒服,让他忍不住捏了两下。而且捏下去的地方还会快速回弹,甚至还比之前硬了一点点。
“没想到这东西捏起来还挺好玩的。”
他就像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一样,开始忽轻忽重地捏弄着,乐此不疲,之前烦恼的心思也不知不觉地抛到了脑后。
但是阿凳却开心不起来。
它现在很想问一句,这位不知道姓名的朋友,捏得开心吗?如果开心的话可不可以先帮个小忙,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或者,至少稍微温柔一点行不行?
好惨一板凳。
它在这个又黑又挤的箱子里待了三天,里面全是各种铁质的破旧工具,又冰又凉,还有各种钝钝的缺口,硌得它的身体酸痛得不行。然后又摔在地上被一个人类又捏又揉的,还处处逮着伤处……可怜,无助,还不能吃。
不过它低落的情绪显然影响不到某个玩的不亦乐乎,全然将它当作了泡泡胶捏的超龄“小朋友”。
……算了,既然不能反抗,就干脆躺平好了。毕竟识时务是它能够活到今日的一大求生本能。
然而就在阿凳卑微地准备放弃挣扎,任凭这位大佬玩爽之后主动放手时,面前人的笑容却忽然止住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咦…怎么回事…”
齐初霁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异样,紧紧抿着嘴唇,目光灼灼,神色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让阿凳有点惶恐。
这眼神怎么好像、似乎…在哪里见过?
诶,等等!
这不就是三天前的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那位想要劈了它的大佬的眼神吗!当时他的目光貌似也是这么的…呃,灼热?
?!
阿凳只觉身体一紧,仿佛被命运捏住了脆弱的后颈皮。
不、不会吧?
再来看这边,齐初霁的目光先是热切,可不久后又染上了些许迷茫,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没有焦距地定在阿凳身后,嘴里还低声喃喃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可是还差点什么…到底什么…应该还有…”
面上的神情快速变换着,欣喜与茫然在一张脸上交替着出现。快到让阿凳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脸抽筋。
不过它很快就明白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毕竟作为一条不能跑不能说话的板凳,和疯子待在一起明显不是一个安全的选项——因为它看起来似乎是个趁手的作案工具…
……能给它个存档的机会吗?
这种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走上生命尽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而就在阿凳忐忑不安着脑补各种惨烈景象的时候,齐初霁也有了新的动作。
来了来了…他动了、他动了!
但预料中的悲壮场面没有发生,齐初霁只是将阿凳从地上捞了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再从兜里掏了张纸巾把它从头到尾地擦了一遍。
做完这件事后,他低下头有点不确定看了阿凳一眼,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一般,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侧脸也跟着贴了上来。
他的一双手臂穿过四条凳子腿,几乎是将它深深地埋在了自己胸口,下巴和侧脸紧贴在阿凳的身体一侧。他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微微颤抖,柔软的嘴唇也不时触碰到阿凳。
齐初霁就这样以一种温馨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姿势,安静地抱着阿凳站了一会儿。
阿凳感觉心情很复杂,相当复杂。因为抱着它的那双手越来越收紧,似乎想要把它揉进身体里。这个结论让它脆弱的世界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嗯…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相当不正常。
而等到齐初霁终于睁开眼睛,脸上已经变成了激动到难以自持的表情,他无比兴奋地举起阿凳,“…我明白了!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回去…对,我要回去,立刻!”
他转过身来,小心地将阿凳放在桌上,然后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