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死……
了……?
每一个段思绪都似肥臃蠕虫从黏重淤泥中挤出,如此缓慢、阻滞。
我…我在哪?
李先生什么也感觉不到,又好像感觉到了一切,站立、躺倒、跳跃、奔跑……他听见了,闻见了,看见了,摸到了……那无数的感知交叉挤入他只供一人服务的缝隙中,错乱至极,以至于他缓慢的思绪到只能感觉到空无一物。
却又是那么似曾相识。
无所感知,亦或是感知万物,无限延伸的触须无所至极,却只能感到一片无色的虚无。
不是白,不是黑,此刻没有颜色的概念。
等会……这是……
那微弱的思绪努力地蠕动着,试图抓取身边迅疾至于无法感知的事物。
他对这种高频似曾相识。
这里……会经过这里。
呆滞的思绪试了五六次,终于抓到了——
周围骤然炸亮,拟做视觉,这四周即如桑蚕丝茧般,由数万条猩红的细线聚拢缠绕而成,男人阻滞缓慢的思绪无法稳住前进的趋势,不可避免地黏到红线上,那线条却如同面条一般被“呲溜”吸进思绪之中。
自李先生思绪之处形成了个涡流,鲜红的丝线冲汇入其中,像是沙漠中几乎成干的思绪瞬间被思绪冲胀开,无限地膨大起来,他的思绪也如同滩涂里油滑的鳝鱼般流畅起来。
我是李先生。
我没有死。
这里应该就是……母巢。
李先生全新的思绪开始感知周身,身边的红线开始运动起来,越来越快,又逐渐变得极其缓慢,慢得分出一个个红点,如同星辰固定在原地。
它们变慢了?
不,是我变得太快了。
李先生专注于铺开触须般的思绪去感知这难以描述的空间。
他很快便发觉鲜少几束隐匿于黑暗的透明丝线牵在他的思绪上。
那线应被称作“思线”,里面链接着一个个不同的感知,李先生试着融入一条丝线中,交错飘渺的声音、气味、触觉越来越明显、孤立,与此同时那种极致挤压中的阻滞感再次来临。
那人的身体正在排斥着他。
贸然睁开眼,李先生只能窥见他眼前一片血红,下一刻只觉得头痛欲裂耳鸣尖锐,脑袋要炸裂开来的危险让李先生迅速退出他人的身体。
游弋的思绪围在思线外,仍心有余悸。
这狭窄得只剩几条蛆虫蠕动的烂脑完全不能容纳他的思维,但……他只想要自己的身体,没必要侵占别人。
李先生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再一次伸出众多触须与丝线交缠,获取些许外界消息。
听觉,能用。
视觉,能用。
嗅觉,能用……
李先生试了一轮,发现他最多只能维持三种感知,再想要控制个体只能找些感知损坏过半的残体,就算强行融入其中,那思维的阻滞感仍是极大阻碍,压根不能动弹,甚至感知都紊乱起来。
尸龙复生之时封闭五感是为了磨合?杀堕复生也是在用这些思线?若能随意换形转意,子蛊与母蛊区别何在?如果道长真的是尸龙,那尸羊是谁?
李先生同时想着十几个事,又试着将尚有余力的思绪分百八个出去接触所控尸傀的思线。
他的身体……应该不会在里面,就算在他也不能判断是否是自我。
他得通过这些眼线寻找自己的身体在哪,确定现下情况几何。
李先生专注于视觉与听觉,不停地切换拼接,几乎要依赖四处奔走的人流将每个角落都揽入视野。
主院庭里,散了一地纸屑残肢,唯二的纸人女还在跟挤满庭前的尸傀们鏖战,那原本应有扇门的青檐里却变成了一堵平齐的砖墙。
门旁堆满沙袋,黑压压的人chao冲击着纹丝不动的大门。
祠堂大门紧缩,屋外一片狼藉。
忽而,在某根线上传来了熟悉的女音。
“鬼蛊复生之日你我都逃不走……鬼胎不能留,李成昭也不能留……”
孙氏?她不留鬼胎又为何要杀我?
这是她的线…不,这根只能连上部分的听觉,况且她也是母巢……所以这根线是旁人?这人是谁?尸龙还是羊龙?亦或另有其人?怎会同孙氏在祠堂里谈及此事?
李先生立即抓住这条线将更多思绪融入其中,试在不稳中再融入几分思绪。
这根思线极其纤细,单是融多一寸视觉,听觉就嗡鸣得迷糊难懂,特别是此君男声低声的作答几乎模糊得分不清,女人的声音清亮还勉强听得见。
李先生一边飞速找着四周的思线能否替换,一边关注着此君的感知。
朦胧的光线透过眼帘,Yin沉空旷的室内,那台上错落牌位、香炉里满当的白灰跟红檀香柄,那蒲团前熟悉的,散落的,灰色衣衫。
李先生立刻开始联想,他们果然是在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