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老爷的丧事刚过不久,大少爷沈宸又得了重病,终日卧床不起,连奴仆也难见他一面。七月末,大夫人做主,给这个先头原配留下的儿子迎亲,说算定了两方的生辰八字,好给他冲喜。但亲事没有大办,城里只有消息灵通的人,才偷瞧到一辆小轿晃晃悠悠被送入宅门,也不张灯结彩,看着寒酸极了。
大夫人却有一番道理:“本来是守孝的日子,加上阿宸身子弱,没办法了,只好委屈刚进门的媳妇……”
其实众人都知道里头有猫腻,毕竟大夫人是后娶的,又生了个儿子,平日倒是摆出贤良淑德的模样,暗地做了许多手脚磋磨这个继子,将人逼到外地做生意。但沈家是大门大户,沈大夫人又颇得夫君喜爱,所以说闲话的人不多,偶尔才有看着沈宸长大的老仆人低声感叹:“老天不公啊,竟让这只sao狐狸得了运道!”
这回因沈大老爷突然过世,大少爷身为长子,不得不赶回来奔丧,结果不知怎么坏了身体,连上门的医师看了都无奈摇头,表示神仙难救。沈大夫人一听,急急忙忙就找了个合适的女人娶进来,好展现自个宽容关切的一面,堵住外人的嘴。
宅院深深,沈大夫人命管家婆子将新娘子搀扶出轿,定睛看去,果真袅袅娜娜,被红盖头遮着面,走动间隐约露出一点脸蛋轮廓,仍能看出几分美艳。她下意识蹙起眉头,没料到手下找到的竟是这么一个尤物,转头看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一双眼快钉死在对方身上,不由恼怒:“阿晟!”
沈二少爷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不敢再明目张胆垂涎自己刚进门的嫂子,凑到沈大夫人跟前,压低声音:“娘,真要让她和那死家伙拜堂?还不如让我来呢——”
“你这个蠢货。”沈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戳了他脑袋,“忘了道长怎么说的?要让家宅安宁,就必须好好把这门亲事做成。哪容得了你捣乱?”话音刚落,她便用眼神示意婆子和仆从动手,先将当前的事料理完。
闻言,沈二少爷脸色一下子垮了,蔫头耷脑的,被沈大夫人瞧见,长叹了口气:“真是冤孽……等再过一段时日,全安排妥当了,你想要什么都容易。”
“娘,你不骗我?”他瞪大眼睛,捕捉到沈大夫人的不愉,赶紧嘿嘿笑了几声,“我知道了。那,那能不能把之前我看中的两个丫鬟先给我?娘最疼我了!”
“给你,都给你,今晚就让她俩到你屋里,你也做新郎。”沈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扭头紧盯着被扶住犹如木偶一般拜堂的夫妻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因为没有邀请亲朋,一对新人直接被送进洞房,房内除了几根红绸缎装饰,最多的是各种符咒,看着有点可怕。管家婆子叮嘱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新娘子向着沈大夫人和沈二少爷,完全没提已经躺在床上休养的沈大少爷。
被娶来的女人垂着头,双手攥着在膝上,虽说嗓子有问题,但不点头也不摇头,分不清是顺从还是抗拒,令婆子越发觉得晦气,骂骂咧咧出了门。
外头人都散了,寂静无声,屋内只有一对红烛缓缓烧着,显得分外冷清。突然,一双白皙的手掀开盖头,小心翼翼打量四周,发觉没有旁人窥探,才利落地丢开东西。
“真惨啊,你这个病痨子。”明明是“哑女”,新娘子却开口了,而且嗓音并不像女人,反倒是少年的声线。再配上一身喜庆打扮,颇有种微妙的怪异感。
沈宸仿佛熟睡了,背对着这边,透过凌乱的发丝仅能看见青白的下巴,令人不怀疑他是得了很严重的病症。因此,他没对自己新娶的媳妇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理会对方的古怪之处。
“如果不是要躲杂戏班的人……”施施然解开了嫁衣,名叫柳烟的少年爬上床,毫不客气地挨着对方睡下,“唉,大少爷,要麻烦你庇护我一段时间了。”
依然没有回应,柳烟也没在意,毕竟伪装成女人嫁进来之前,他就听说沈家的大少爷病得快死了,身子像尸体一样冰凉,萦绕着不祥的气息。他倒是不怕,若是自己的八字真能给对方冲喜,就算积Yin德了。况且沈家富贵,在本地颇有势力,他假扮柔弱的女人混进来,不愁吃喝,比流浪山野更值得。
他想了想,又将被子分多一点过去,替对方掖好,这才轻松地睡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侧,没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
……
深夜,烛火无力地摇摆几下,猛然熄灭,屋内陷入彻底的黑暗。柳烟睡得不安稳,总觉得周围很冷,下意识蜷缩起来。很快,他感觉有人在轻柔地触碰脸颊,指腹摩擦的感觉太过清晰,并不是什么梦境——柳烟睁开眼,骤然对上幽深的目光,胆子再大也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对方看着脸色不好,力气却很大,不费力似的抓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怎么,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
柳烟瑟缩了一下,觉得扑面而来的呼吸也如这个人的气质一样冷,原本兴师问罪的气焰立马矮了几分,耳垂发热:“什么夫君……我只是冲喜,而且,而且沈大夫人可没真心想找媳妇,八字合上了就把我迎进来。你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