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未过,尚残三分寒意。雨丝穿过薄雾润shi泥土,墙红得愈艳,灰瓦深得近乎墨色。
纸鹤从宫墙外晃晃悠悠地飘过来,粗看还以为是片叶子,被雨打shi了翅膀,歪歪斜斜地向上浮起一小段,被风一吹,骤然自半空坠落,被他接住。
陆子凌将纸鹤打开略扫过一遍,墨迹稍稍晕开些许,能看得出是顾文烜的信,要他去找找姬无月是否在皇宫里。他用炭笔在纸上填了两行字,大概意思是自己已经找到她谈过了,没什么问题。再循着印痕折好托在掌心,默念两句口诀,那纸鹤便像是活了过来,如同鸟儿一般拍打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了。
他把视线从墙头收回,低头看地面,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邱文极便来找他,开口便道:“你收到信了没?姬无月在皇宫里。”
陆子凌点头:“收到了,在。”
邱文极闻言一愣:“你去见过她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陆子凌没看他,低头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子,心不在焉道:“无意中碰上的,谈了一会儿。她也是来查尸魃的,比咱们早一步到了而已。你那边怎么样,都查到什么了?”
邱文极摇头:“到处都是一个样,没什么特别的,兴许真不在这儿。等季师兄那法宝研究出来了,再找起来也容易得多。”
陆子凌哦了一声,显然对季应龙没抱多少期待。
他抬头看着天,灰蒙蒙一片,暗得分不清时辰。雨细得更像是雾,也因此无孔不入,躲不开。他本身属火相,凡间雨水虽不会伤他什么,却也让他极不舒服,没什么心思继续谈下去,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走了。
无月屋内,姜瑶捧着点心盒子大快朵颐,和几个时辰前哭得像个傻子的那位简直不是同一个人。无月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揉着额头,恹恹地没什么Jing神。
姜瑶见她醒了,抹了一把嘴角的点心残渣,关切道:“你醒啦,饿不饿?点心吃不吃?这个挺甜的,就是有点凉了,要不我再去膳司搞点来?”
无月递给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才要起身,姜瑶立刻会意,狗腿子一般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笑得特别灿烂。无月一下没起来,又坐了回去。她迟疑地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接着又试了试自己额头,拧了一下自己胳膊,这一通动作做完,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没病,没吃错药,你很清醒。”姜瑶特无辜地眨着眼睛,“我就是看你不舒服,多关心一下。”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这句话,但无月的眼神很清楚明白地表达了这么个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支吾着道:“那个,先通灵比较方便……不准捉弄我。”
无月笑了一下,那笑里无奈更多些,但没有拒绝。她咬破手指,示意他也如此,而后两指相碰,契成。姜瑶松了口气,挪过凳子拎着点心坐到床边,替她梳好头发,递过汗巾擦脸,再殷勤地伺候她吃了点心喝了茶水,方才一脸认真地坐好。
无月被他搞得云里雾里,偏偏这种程度的通灵远不能窥探到他心里所想,只好看着他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坐下了,又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儿?】
姜瑶道:“你看过我的记忆,想必也知道封昱发生的事儿。你认为他们是什么?或者说,和魃之间是什么关系?”
无月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正经的问题,稍稍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只凭你回忆中所见无法肯定,不过他们身上的确存在类似于魔种的东西。……你对蛊了解多少?】
姜瑶窘迫道:“额……从受害人的角度来说,了解一点点。”
无月点头,回忆着什么:【以控制心魔来控制人,陆子寒那番话说得不错,但浅显了些。心魔是魂的一部分,蛊为至Yin至毒之物,姑且也算是灵的一种,它对人来说并不仅仅是控制这么温柔,而是取代。这种蛊的子蛊通常没有灵智,吸收到足够的血rou长大后,便会吞噬原本的灵取而代之,它们在未受母蛊控制前,会模仿宿主的行为而行动,极难被察觉。也因此在外人看来,中蛊人只是受人控制,还有救。】
姜瑶一阵后怕,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种蛊一旦发作过,就证明宿主就已经死了,那之后所做的一切,挣扎也好、发疯也好,都只是受人控制做出的?”
【能控人心智的蛊都是如此。你是例外。】
姜瑶听在耳中,心里却是想到另一件事。
陆子寒曾认为他有异于常人之处,但如今听无月这番解释反倒不对。他再怎么异于常人,也不可能让已死之人回魂。那么当初他随胡蝶去暗牢时,那个中蛊的弟子时而清醒又是怎么回事?若蛊成熟后会吞噬原本的灵取而代之,那“姜瑶”又为何还留有一丝残魂未散?致使他魂飞魄散的,几分是因为搜魂、几分又是因为蛊?非要刨根问底,他甚至怀疑苏倩儿并不是给他下蛊的人,不然何以下蛊后又要搜魂?还是说搜魂另有他用?
可话说回来,他一个孤魂野鬼又何德何能,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