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卫兵提着灯在各处巡视,侍女们人影匆匆,各自回了住处,不敢在外逗留。
姜瑶左右看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进门后立刻回身将门别上,又关了窗,才松了口气。
他稍稍熟悉了一下屋中,直感叹不愧是天子行宫。大到床榻幔帐,小到熏香铜镜,样样Jing巧细致,华而不奢,很是气派。他对镜看了会儿,心里一阵纠结。的确是美,却像是与另一陌生人对视,十分别扭。再洗干净了一看,放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熟悉与安全感。
话说来长,却不过短短半日。
他先是跟着无月在庄中各处走了一遭,又在花名册上填了他的名字,大概是为了方便监管以及防止身份暴露,住处与她在一间屋里,仅有一帘相隔。好消息是无月要在姜祀身边侍奉,不常回来,此时他终于得了片刻清净,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有些事总归是要面对的,装傻充愣也是件体力活。确实,他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无月为何身处此地?
求道之人最忌讳人间因果,姜祀即为天子,说是一句话便能决断千万人生死存亡也不为过,按理说,无月身为六门派弟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依照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要杀了姜祀让他取而代之的态度,足以说明姜祀本人也不过是个引子,他身边必然是有十分重要,或者说,让她在意的事、或者物。他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她身处于此这事儿,不会再有除他以外第二个人知道。
到底有什么事物能比被因果缠身更重要、或者说可怕?让她宁可冒着极有可能断送求道修仙之路也要接近姜祀?
推断到此,再往深些便全无线索,除非无月肯告诉他,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换个角度说,知道得少未必不是件好事。比如在凌霄就是知道得太多才被迫跳崖,比如在拓和便是知道得太多差点被一箭射穿。
但眼下的问题并不是无月有何目的,而是他如何才能从这庄中活着离开,以及如何讨回被收缴的玉珏。
不管他身世如何离奇古怪,如何忐忑崎岖,到底也和他无关,毕竟他并不是原主。就算是原主,那也算半个修道之人,与尘世种种一刀两断,也无关。横看竖看,他都觉得自己和姜祀乃至姜国毫无关系,但问题在于要如何让无月相信这一点。
任他如何苦思冥想,也不知该从何入手,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趴在桌上睡着了,意识昏昏沉沉地浮在那永无止尽地漆黑之海中,半梦半醒,海浪汹涌澎湃,拖着他沉浮不定,几度要将他吞没。
一阵敲门声响起,他立刻醒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他从桌上爬起来,起身去开门,门外那人果然是无月。
夜色中,只瞧见她衣裙略凌乱,长发披散,微微喘着气。姜瑶才要问她怎么了,无月已经倒在他身上,声音含糊道:“扶我到床上……”
姜瑶依言照办,又关了门,点了蜡烛。他这才看清无月的样子,她面颊微红略带倦容,颈侧有数个斑驳红印,嘴边还带着血迹。他掌灯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有些尴尬。
无月依在床边,道:“过来。”姜瑶硬着头皮走近。无月又含糊着道:“到床上来。”
姜瑶:“……”
“我若死在这儿,你猜你还能活多久?”她每说一个字,嘴角渗出的血便多一丝,顺着下巴滴在雪白的裙上,触目惊心。
姜瑶终于意识到这情况不太对劲,上前道:“你受伤了?很严重吗?”
无月却不说话,不等他再开口,伸手抓住他的领子拉近。姜瑶反应不及,回神时已被人按在床上,还未等挣扎,无月俯身唇印在他唇上,似是要吻他,可接着他嘴里便被灌入一大口温热的体ye,浓重的铁锈味儿充满口腔,他胃里翻涌,却挣扎不开,只能被动地咽下那口血。霎时间,脑海内闪过许多奇怪的、并不属于他的回忆。
他俯瞰海面与群岛,海平线被染得火红,云如火烧,落日余晖洒在那岛上,宫殿巍峨壮丽,如金玉铸造。再一转眼,却是一片狭小黝黑的空间中,数以亿计的荧白光点在四周悬浮飘离,脚下无数符文亮起金光,将那些荧光扣在看不见的半圆屏障中。
姜瑶尚在失神,无月喘息着起身,抓起他的手咬破食指含在口中,咽下了他的血。
姜瑶指尖一痛,终于从那零散的记忆中回过神,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去,大口地喘着气。惊恐道:“你干了什么?刚才那些是……”
【通灵之术。】这声音竟像是在他脑内响起的,接着又有些疑惑:【科学是什么学术?不科学又是什么意思?】
姜瑶愣愣地看着她:“你能读心?”
无月抹了嘴角的血迹,未张口,声音却响起:【只能听到你在想什么,你也可以听我的。通灵术没有你所谓的读心那么厉害,是七音宫独有的一种魂术。】
魂术?
他脑子里才冒出这么一个疑惑,无月的声音便开始解释:【修道通常是先淬体再淬魂,而七音不同,自纳气入体时便要修行魂术,先淬魂再淬体。搜魂?你居然知道这